莫聲谷無所謂道:“我們在這江湖上的仇家又不少,多他一家又如何,難道還怕他?”
俞蓮舟聞言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莫聲谷被他這目光看得不知為何心中一慌,倒好似所有心事都落入他的眼里,亮堂堂的,無處遁藏。他心里有鬼,再難在這殿中呆下去,胡亂尋了個理由,就走了出去。
臨出門時,又聽二哥沉穩(wěn)且別有深意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不過小師妹確實也到了婚嫁之齡,別蹉跎在我們手上了。”
大哥回道:“我心中也為此事煩惱。她容貌過于出挑,心思又單純,平時行走在外,就怕有些別有用心的登徒子欺哄她。我看來看去還是六弟與她再般配不過”
離得遠了,更多的便再也聽不清楚了
莫聲谷默默聽著,心情又沉郁幾分。這種情緒更是在親眼見到殷梨亭手把手教方思阮練劍時達到了頂峰。
師兄教師弟妹練武也算不得什么,從前他也是這樣過來的,偏偏越看越氣惱,胸前隱隱憋著股悶氣,四處亂竄,就要呼之欲出。
莫聲谷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氣,一掌拍在了身側(cè)的一桿青竹上。
他這一掌用了十成的內(nèi)力,竹葉簌簌,青竹折腰斷下,轟然倒地,內(nèi)力相沖,地上撞出一個大坑 。
這么大的動靜立刻引得練劍的二人齊刷刷地回頭看他。
殷梨亭奇怪道:“七弟,你怎么了?”
莫聲谷盯著他的右手,那只手還緊緊捏在她雪白的皓腕上,一路順著手臂向上,小師妹神情茫然疑惑望著他,眼波流動,粉腮含雪,說不盡的嬌艷動人。
大哥的那句話一時間又在他的耳邊響起,六哥和小師妹相配
明明小師妹來到武當(dāng)后見到的第一個人是他,為何會是六哥,而不能是他?
這個念頭一動,他瞬間像被針扎了似的,縮回目光,眨了下眼珠,回道:“無事,就是又有人上山來詢問五哥的下落。”
莫聲谷在撒謊。方思阮很肯定這一點,卻不知他為何要撒謊。
這點疑惑一直帶到了夜晚的時候,仍是不明了。
明月高懸,一顆石子兒破風(fēng)而來,擊在了她的窗欞上,叮嚨一聲,又滾落到了地上,方思阮看向窗牖,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倒映在微黃的紙窗上。
那人影說道:“師妹,是我。”
是莫聲谷的聲音。
方思阮一怔,前去開窗,手剛觸及到木窗,就聽他又道,“師妹,你別開窗。我與你說幾句話就走。”
方思阮忍不住蹙起眉,問道:“師兄,怎么了?”
莫聲谷道:“小師妹,你來到武當(dāng)后最先見到的是誰?”
方思阮思索片刻,她那時被張三豐從成昆手里救下,便帶上了武當(dāng)山。若說見到的第一個人,那肯定是張三豐。但莫聲谷這樣問她,想知道的答案必定不是這個。
于是,她回道:“是你。”
莫聲谷聞言,在窗外微微一笑。
他至今還記得那時的情景,當(dāng)時他在后山爬樹,她第一天來到武當(dāng)無意間闖入了后山。
見到樹下來了個陌生女孩,起初以為是峨嵋派哪個師妹來了武當(dāng)。他好奇朝樹下喊了一聲,她就仰起頭來尋找聲源。
翠峰影纖,斜暉蟬吟,時間在這一刻被拉長了,風(fēng)泠泠作響,和著砰砰心跳聲,他的眼里只剩下樹下仰起的那張小臉上。她看上去只比他小上幾歲,卻生得雪膚花貌,秋水映月,隱隱能夠窺出未來的絕色之容。
莫聲谷一時間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她默默地看了他幾秒,并不說話,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朝紫霄殿跑去。
他想追她,下意識地就從樹上跳了下去。結(jié)果就被一根尖利的枝杈戳穿了大腿,就此留下了一道疤在腿根處。
后來,師父給他上藥時,他仍舊不忘問起她。
待后來得知她就是師父新收的弟子后,他甚是高興,臉也不知不覺地紅了起來。
莫聲谷兀自陷入了回憶中,直到胳膊肘被輕輕撞了一下,才回過神來,幼時那張玉雪可愛的小臉逐漸和眼前人重疊在一起。
方思阮走到他身邊,關(guān)切地問:“師兄,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莫聲谷不自覺地避開她的目光,半晌,緩緩低聲道:“師妹,你以后練劍其實可以來找我。”
他再無他言,卻一直沒有動,不敢看她,只是盯著她裙擺上的繡著幽蘭,婀娜動人,隨風(fēng)輕晃,時不時拂到他身上,絲絲繡線順著衣裙直往他心上爬。
方思阮微微怔住,靈光乍閃,好似參透了什么,心砰砰直跳。
他今日所有的不對勁之處都有了原因。
方思阮十年前自被張三豐帶上武當(dāng)之后,即便師兄們對她再好,但她總覺得她與他們之間總隱隱地存在著一層隔閡,心中惆悵不已。
或許是因為她的出身,與他們天然對立。
尤其后面偶然間聽到他們提起明教,語氣隱隱透露出厭惡之情時,這種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