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他醒來后發覺她留書離開后,當即出來尋找。他最初以為這群蒙古官兵發覺不對勁,強迫帶走了闊真,又逼闊真寫下了那封信。
現在看來不是這樣的。
闊真……
那么,
你究竟去了哪里?
你又為何要離開?
……
方思阮此時早就已經離開了襄陽府,一路往西北方向走去,她要去往明教光明頂。
前一晚,莫聲谷入睡后,她想了很多,最后終于下定決心去一次光明頂。
方思阮猶記得她出生時所處的那間天然石室,思及她這一世生身父母的身份,那間石室定然位于光明頂之上。
光明頂位于西域昆侖山,昆侖山連綿起伏,這一路極為遙遠。
一路上,人跡罕至,映入眼簾的是漫天蔽日的蒼涼戈壁,極難攀緣。滿目的荒涼,使人不由產生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于一粟[1]之感。
方思阮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與自然為伴,亦是件幸事。
等方思阮到達昆侖山之時,已經入了冬,大雪覆山,所有小道都被冰雪覆蓋,失去了蹤跡。她只能循著記憶深處的路,她嘗試著去往光明頂。
現實當中場景終于和記憶當中漸漸重合。
前一次到此處,那時她尚是個嬰孩。成昆將她從這里帶走。現在,她終于又回來了。
一時,思緒萬千。
她滿眼望去,群山雪色起伏,漫漫無際,驟風席卷著雪粒撲面而來,每一口呼吸,都將冰雪吸入肺腑當中。
約莫過了兩三個時辰,她的眼睛忽然一陣疼痛,視線模糊起來,一陣眩暈襲擊了她的大腦。
方思阮眨了眨眼,無用。忽而想到有種病癥喚作雪盲癥,人長時間在雪地里暴露于陽光之下后會導致眼睛受損。
她的癥狀與雪盲癥的癥狀類似。
想到此,她從裙擺處扯下條布條,松垮垮地綁在腦袋上遮蓋著雙目。
眼前一暗,漸漸的,她的雙目恢復如初。布條未綁緊,他仍舊可以透過薄薄的布條朦朦朧朧地看見腳下的路。
問題解決了,她繼續往前走去。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方思阮找到了入口——一處隱匿在一座山峰中腰的洞穴。或許,這個洞穴應該稱作出口更為準確。
洞穴口已被雪淹沒,足有半人多高。
她右手持著清商劍,使用落英劍法,劍氣翻涌,劍尖直指處,積雪席卷而起,復而四散開來,漫漫雪粒飄散于寒風中。
積雪一清,洞口完全顯露出來。方思阮從洞穴進入往里走去,這當中分岔路極多。她邊走著邊回想這成昆當時走的路線。那時,他是由里往外走。這次,她是由外向里走。路線順序需顛倒一下。
大約半炷香的功夫,她終于達到了那間石室。石室內,兩具森森的白骨倒在地上,身上的衣物還未無完全腐敗,依稀可辨原來的模樣,正是方思阮記憶當中陽頂天與陽夫人去世之時的穿著。
方思阮想到陽頂天去世前手里拿著的那張羊皮卷,走到那具男性尸骸面前,果真他的手邊有一張羊皮卷,一面光滑,一面帶毛。此外,骷髏懷里還有一封信,封皮上寫著“夫人親啟”,火漆印完好無損,無人打開過。
方思阮一呆,這是他寫給陽夫人的信,但陽夫人沒有看到就已自盡。
她拆開信,細細讀了下去……
“夫人妝次:
……
余名頂天,然于世無功,于教無勛,傷夫人之心,赍恨而沒,狂言頂天立地,誠可笑也。[2]”
她的神色微微動容。
方思阮今年已有十八歲了。他們也已經去世了十八年,在這暗無天日的石室內悄無聲息地死去。除卻她與成昆,無人知曉發生何事,無人知曉他們早就死在了這間石室。
她很難憑借與陽夫人一面之緣去界定陽夫人對陽頂天的感情。如果她愛他,又怎么會去和成昆私通,引發這場慘劇。可如果她一點兒都不愛他,那又怎么會為他殉情,只單單的愧疚就可以做到如此嗎?
陽頂天確實是個頂天立地的英豪。他在寫信之時已經知曉楊夫人和成昆的私情,但并未責怪她,對她有的只是愧疚,為冷落了她而愧疚。他一心廣大明教,要與奉蒙古人為主的波斯總教分割,一直以驅除韃虜為追求。
方思阮將兩具骸骨移在一起,脫下披風遮蓋住他們骸骨。如今外間冰天雪地,只能先將他們暫時安置在此處,待來年春天再安葬。
他們是她的生身父母,那么就由她安葬了他們吧。
方思阮根據信后附著的密道全圖,向另一頭走去。另一頭通往了一間荒廢臥房當中的床下,她從床下鉆出,又往院外走去。
庭院也早已荒廢,屋檐角落蛛網密布。
成昆當初在陽夫人的尸體前發過誓,待到明教覆滅之日,他會再來到此處,追隨她而去。
如此說來,短時間內他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