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頷首。
苦頭陀手化作鷹爪,提著她的肩,縱身往一旁的樹林走去,步伐甚大,方思阮施展輕功,勉勉強強跟得上他。
行了□□里路,漸漸走進山林深處,再無人煙蹤跡,空山鳥鳴澗,黑袖鶴排排點水掠過湖面,展翅隱于穹霄。
苦頭陀停下,松開手,轉身。
方思阮揉了揉自己的肩頭,被人拎著的滋味并不好受,王保保一路上被她拎了這么多次竟也一聲不吭。
苦頭陀突然開口道:“你是峨眉弟子?”
或許是長時間都沒有說過話,他的聲音有些嘶啞,語調怪異拗口。
方思阮驚疑更甚。
她潛入汝陽王府那段時間不長,卻也知曉苦頭陀是個啞巴,口不能言。但這天生的啞疾也為他帶來了些許好處——一些隱秘的任務汝陽王更愿意交由他去做。畢竟說不了話的人更能保守秘密。
換言之,苦頭陀是汝陽王頗為倚重的一位高手。但他卻隱瞞下如此大的秘密,意欲何為?又為何要在她面前展露?
似有一團錯綜復雜繞在一起的線難以解開,方思阮盯著他漆黑的眼,那雙眼像一潭幽深的古井水毫無波瀾。
是敵是友?
電光火石間閃過一個念頭,她驀然回道:“不錯!我與你們汝陽王府勢不兩立,要打要殺隨你。”
苦頭陀呵呵冷笑兩聲又問:“你還認識成昆?”
雖是疑問,卻是肯定的語氣。
方思阮這時沒有立刻回答了,躊躇猶豫間聽他又道,“你不但認識他,還受他指使潛入峨眉。你壓根不是什么方評的女兒,方評的女兒早就被殺了,你冒充頂替了她的身份。這么多年來滅絕師太都被你們甩得團團轉。哈哈哈!我說的是與不是?”
苦頭陀步步緊逼,說到最后厲聲質問,誓要問出個答案。
方思阮眸光微動,想不到他已調查得這么清楚,成昆為他汝陽王府賣命,若他也一樣,必不會特意尋上她。“身在曹營心在漢。”這一句話倏然在腦海里浮現,她決定賭上一把,眼里有盈盈淚光閃爍:“不錯。”
苦頭陀聞言渾身震動,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語氣軟了下來:“你可是受他脅迫?”
她垂下頭,握緊了手中的清商劍,語氣蕭索:“受不受他脅迫有何要緊,左右是已經做了。”
聽這話卻有郁郁寡歡,黯然自嘲之意。
苦頭陀望著她靜了片刻,滿腹心事卻不知從何處說起,他心中已有分曉:“我與你父親相識,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
方思阮心撲通撲通跳,不知他口中的“父親”指的是誰。
是陽頂天?還是他把她錯當成其他人?
她微蹙著眉,忍不住問:“你認識我的爹爹!我的爹爹是誰?我從小就沒有見過我的爹娘。”
苦頭陀眼眶微熱:“你只須知道你的父親是頂天立地的英豪便足夠了。”
苦頭陀原名范遙,是明教的光明右使,當年他無意教主之位,索性易容四處云游,一方面尋訪教主陽頂天的下落,一方面是厭煩了教中眾人為了爭奪教主之位而爾虞我詐。
一日,他在大都的鬧市之中看到了成昆。那些年里江湖之上有人犯下數樁大案,殺人者總在墻上留下“殺人者混元霹靂手成昆也”。他隱隱覺得此事與教主失蹤有關,于是偷偷跟在成昆身后,一跟之下才知他暗地里投在汝陽王麾下,正密謀著剿滅明教。
他忍不住大吃一驚,想成昆與教主夫人是師兄妹,又是金毛獅王的師父,與明教也算頗有淵源,不料竟狠毒如斯。
眼見明教即將有滅教之災,他哪還坐的住!當下染了頭發,又用火燒毀了自己的臉,扮作個啞巴投奔花刺子模國。后又經花刺子模國進獻給了汝陽王,混入了王府之中。可當時成昆已不再王府之內。范遙一直有心私下調查成昆下落,結果也只查出成昆當年身邊本來養著個女童,再后來這個女童就不知所蹤了。待問清女童年齡,掐指一算,正與教主夫人腹中胎兒大致碰得攏。
多年尋找未果,他心中已有計較,恐怕教主與教主夫人已是不在人世了
他大慟,有心尋到這個孩子下落,多年來未果。直到那天在書房內看到方思阮,霎時呆住,那模樣分明與教主夫人極為相像。
范遙感慨:“你與你的父母長得很像。”
他思前想后仍未將其父母身份袒露,她在峨眉生活那么多年,受滅絕師太熏陶,定當對明教中人恨之入骨,恐怕一時間還無法接受自己的身份。
方思阮猜他是明教中人,一顆提起的心稍稍放下。
范遙問:“成昆脅迫你入峨眉做什么?”
方思阮沒有全盤托出,只說:“他讓我潛伏在峨眉派里探聽消息傳遞給他。”
范遙思索片刻:“我護送你去個地方,我有個舊友隱居在那,他手中有一番勢力能護你不再受成昆脅迫。”
方思阮緩緩搖頭:“我手上還有事未了……”
范遙了然,卻滿腹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