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沉默寡言,卻對她諸多照顧,這也讓她的不滿減輕了許多,漸漸依賴起他。
畢竟在這雪嶺之上,常年就只有她和他二人。
對于謝思阮來說,這是一種極為陌生而又復雜的情感和紐帶,一時間茫茫然。
女人終于舒了一口氣,摸了下懷中嬰孩柔嫩的臉頰,眼中忽地涌出淚水:“我可憐的女兒,一出生就沒了爹爹。”
男人急忙扶住她:“師妹,如今他已死,你跟我走吧。我定然把這孩子視如己出。”
見女人仍舊默默垂淚,他又安慰:“他像是在練一門極的功夫,突然走火,引致真氣逆沖而亡。”
女人呆愣片刻,漸漸止住了淚,慘然一笑:“不錯,他是在練明教的不世奇功乾坤大挪移,正在要緊關頭,卻發現你我相會有私。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謝思阮神思漸漸清明,她細心聽著兩人間的對話,搜索著有用的信息,琢磨出了幾分真相。
這雙男女是對師兄妹,師妹已羅敷有夫,但兩人情同意合之下有了首尾,被師妹丈夫撞見,導致師妹丈夫走火入魔而亡,而她則是是師妹與其丈夫的遺腹子。
可當聽到他們提及到什么明教什么絕世神功乾坤大挪移的時候,卻是驚詫不已,她足跡遍布中原,卻從未聽說過這個門派,這個功夫。莫非是來到另一個世界了嗎?
她的思緒一片混亂,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不過也根本由不得她去考慮這些,她現在不過是個剛出生的嬰孩,只能靠人照顧。
這女人看上去對丈夫還有幾分真心,此時仍抱有愧意。自己又是她的親生女兒,看她之前緊張的樣子,還是在意自己的,但這男人卻是不好說了……
“罷了罷了……”女人喃喃自語,聲音小了些,“師兄,你答應我,定要好好善待這孩子。這是頂天唯一的孩子,是我們對不住他。”
男人連聲答應,當即立下重誓。
女人聽他以性命為誓,如釋重負,唇邊露出一絲滿足的笑容,低頭慈愛地望著懷中的孩兒,久久移不開視線,眼中似留戀似不舍,最終化為孤注一擲的決絕。
男人見她笑了,一顆心稍稍落下。
忽然,女人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身后,一聲呵斥:“什么人?”
他急忙回頭望去,卻空無一人。
思阮暗道不好。果不其然女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衣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寒光微閃,直直沒入心臟,鮮血從衣襟處暈染開。
嘀嗒!
思阮下意識地眨了下眼。
一滴血珠濺在了她的眉心,滾燙、炙熱,卻漸漸冷卻,如同女人抱著她的身體一樣。女人的散開的瞳仁中仍舊可以清晰地倒映著她的模樣,一個小小的、赤裸裸的嬰孩。
等男人再次回過頭來,女人已氣絕身亡。
謝思阮耳中嗡的一聲。
男人見狀于悲痛中忽起癲狂,伸手指向一方,怒且恨:“陽頂天,你拆我姻緣,奪我愛妻。此仇不報,我成昆枉為人。你不是一生追求光大明教,驅除韃子嗎?我偏偏不如你愿,且看著,我定要叫明教覆滅,蒙古鐵騎踏遍漢土。師妹,功成之日就是我來追隨你之時,我會再來到這里。成昆自會自刎相謝。”
石室巨大空曠,他的吼聲連連回響著不絕于耳。
誓畢,他陡然平靜下來,冷冷看著女人懷里的嬰孩,眼里兇光一閃而過。
謝思阮躺在母親的腿上,女人的身體已變得冰冷僵硬,天然的石室內陰冷潮濕,剛出生的嬰孩的身體柔弱,她只覺得遍體生寒。
這個“成昆”陰狠毒辣,明明是他與“陽頂天”夫人有染,更導致“陽頂天”練功走火而亡,可現在卻將所有錯都歸咎于“陽頂天”的身上。人都已死,還要將仇恨牽扯上不相干的事物上。
可她如今不過只是個任人主宰的嬰兒,飄飄蕩蕩,身似浮萍,親生父親又與他有仇,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間。如今只能看他心中,對師妹的情能否敵得過對男人的恨?
成昆朝謝思阮伸出了手,大掌落在嬰兒的頸間,只要稍稍施力,這脆弱而無辜的嬰孩頃刻間就會夭折。
無辜?
呵!
誰教你運氣不好投生成陽頂天的女兒!
若有下輩子,記得投個好胎!
成昆冷笑,又心道:陽頂天啊陽頂天,你武功蓋世,我是敵不過你。但你料得到你唯一的血脈就要隕在我手里嗎?怪只怪你死得太早,也只可惜死得太早,不能讓你親眼看到這一幕,實在是人生一大遺憾。
剛出生的嬰孩胎發烏黑茂密,身上還覆著一層白色胎脂,看不出模樣長得像誰。他盯著手掌下的嬰孩一時入了神,恍恍惚惚間,嬰孩稚嫩的臉竟與陽頂天的相重合,恨意更盛,眼中兇光轉瞬即逝,手下剛要用力……
女嬰突然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兩只柔軟的小手輕輕拍在他的大掌上,似乎是以為他在和她玩,右手握住了他的大拇指,不肯放開,小臉露出個笑顏,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