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的喘息日夜不停。
又過了一日,丫鬟婆子們已習以為常,魚貫而入,不敢說一字,也不敢多看一眼,默默抬出屏風后的浴桶,一時不斷有人進來擦地抹桌、添茶換水。
待屋里屋外收拾妥當,又過了一炷香的時辰,哪怕在此期間,內室那重重羅帳深處,男女呻吟、肉體拍打的聲音沒有一刻是停歇的,連綿不絕,時高時低,忽上忽下,直讓聽著遐想聯翩。
落子見日頭又要落下去,不禁感嘆,他在王之牧身邊伺候了十幾年,對大人的脾氣雖說不是了如指掌,亦是旁觀者清。他從未想過如大人冷若冰霜之人,有朝一日竟會在床笫間如此縱情遂欲。
他連著休沐三日,也因此,三日未曾踏出房門。
窗外雞既鳴,朝既盈,落子掀簾入了內室,卻不敢走近,只隔著屏風喚道:“大人,今日該點卯了。”
半晌功夫,另一側才傳來略微沙啞的一聲:“知道了。”
落子聞言,忙又準備轉身,卻忽聽內室傳來含糊的女子嬌哼,想到這幾日內室飄出的動靜,他心頭一跳,腳步越發加快。
王之牧去外間整衣梳洗,再回臥房時已是身著朱衣朱裳,腰掛玉佩錦綬。他滿臉靨足,見她尚甘寢著,一只胳膊露在紗衾外,一把如瀑青絲傾瀉于枕,分外的千嬌百媚,心怦然一動,忍不住俯身親在她的眼瞼。
卻見她雙目微動,似是要醒來,他不由得被人抓住現行一般站起,幸而她只是翻了個身。
門外忽地傳來落子的聲音:“大人,時辰已到,該出門了。”
王之牧這才如夢初醒,伸手將她露在外頭的裸臂放回衾中,走時方又忍不住回頭再看。方踏出門口便鄭重囑咐守在門外的丫鬟:“不可吵著她。”
這才騎馬徑往朝中去了。
姜嬋睡了一天一夜,她睜眼時,好一陣忘記自己身在何方,唯有滿身的酸痛,昭示著接連三日的狂亂。
這種酸乏不同以往,讓她簡直連指頭都不想動,只希望繼續沉睡到地老天荒。
看來她的小命得保,并且,在那三日里她的確嘗到了難以言說的甜蜜。
赤日當空,樹陰合地,鋪面而來滿耳蟬聲,原來這幾日間,世間已悄然入盛夏。時隔多日再次浸在陽光下,她竟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正在廊下想得眼角含笑,卻又聽遠處一段公鴨嗓從遠處飄來:“……那侍郎長女精于女紅,且精于書畫,工于詩詞,深得老夫人喜愛,就連大人也……”
姜嬋聽得心內五味雜陳,沉思間,就見那總跟她過不去的總角小兒丟來一包銀子,姜嬋下意識掂了一掂,竟比月例重了不少。
她忙喚住他:“大爺且慢走,例銀想是給差了,這回怎么多了許多?”
觀棋回身不懷好意譏笑道:“這是大人額外賞你的,不走官中。還有些補品方才全送去堂中了,大人說你這幾日服侍得妥帖,該賞。”他惡意地加重了最后那個賞字,臉上的神情卻愈發意味深長,然后轉身一徑走了。
她將他視作象牙塔里的不懂事故的王孫公子,因那三天的密不可分而短暫忘情,一瞬軟弱,以為自己能騙過他,也騙過了自己,以為自己找到了好歸宿。
姜嬋當下心中又氣又惱,氣的是被一個黃口小兒當眾嘲笑,惱的是自己白活一世,竟沉迷肖想,差點落入圈套。他不愧是令人聞之色變的判官,自己還未從那三日的肉體交易里回過神來,他卻已為未來所有的隱藏危險規劃好了出路。方才還在廊下自己裝傻騙自己,此時手拿這嗟來之食越發生自己的氣。
“最害怕的是那絲莫名其妙的感情。”這是一位被嫖客卷走了全部積蓄的青樓姐妹對她的告誡。
他賞了,她又受了,這明明白白的就是她的賣屄錢。
思及此,心中針扎的一般。這種無聲墮落的日子過慣了自己會變成什么樣她根本不敢想。
她的命運根本就是霧里看花,以至于看到廊下掛著的籠中金絲雀,恍惚間仿佛看到了自己,突如其來喘不過氣。
今日之事不啻于一記掌摑,二人之間是一場銀貨兩訖的交易,他是恩客,她來賣身,想到自己腦中一瞬的不切實際的幻想,頓時自嘲自諷。
以往余秋霽常愛妝作書童陪父親去古玩市場轉悠,父親與古董商交易時甚至連價也不宣之于口,雙方把手置于袖中,指尖指肚關節手指上下依次往掌心出捋,袖里乾坤議價,周圍之人甚至不知道交易價格。
她與王之牧如今做的不就是這袖里乾坤的皮肉交易,只不過交易之所從廣庭大眾換到了錦繡帳中。
想通了其中的關節,她心中余下的那點酸澀便消失殆盡,二人始終是要伯勞飛燕各西東的,他也會或因他喜新厭舊,或因她人老珠黃而對她棄若敝履。
慧林的慘敗退場也是一記警鐘,江南是她的傷心地,原本有意避過,但如今看來,早做打算,遠避江南才是正道。
心中想開了,再看他的賞賜時變心中順暢得多,她需要大肆斂財,再討要賞賜時便不再忸怩,專撿那能換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