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到驛站時已是暮色茫茫,一行人有序安置車馬,王之牧怡然下車,見姜嬋雙腿打戰,眾目睽睽之下,竟還伸手扶了一把,看得一旁侍立的賈管家一瞬呆若木雞。
賈管家回想起方才行車時,車廂內床來幾聲呻吟,仿佛是女子的低泣,從微掀的車簾后飄出來,當時還不作他想,因他素知這位主兒的脾氣,他原就對女色淡淡的,更是因同僚間寵妾滅妻的糟心事對不知來歷的女人敬而遠之。
哪知后頭那聲響越來越大,其中的淫靡香艷縱是無法目睹,也是證據確鑿的了。主動送上門來的美人他都不碰,反而在馬車上與一個寡婦白日宣淫,這對大人來說,著實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賈管家臉上的目瞪口呆之色還未維持到一盞茶的時間,收拾妥當后王之牧吩咐他連夜敲開藥房買了避子湯,親眼看著那女子喝了下去。
眾人當晚就在驛站歇了,仆從扛抬鋪蓋,安頓停當后,王之牧步到床前,自有貼身小廝助他脫卸衣服,揭開帳幔,卻無人多看她一眼。當夜他歇在床上,她蜷縮在一旁的腳踏上,伴著隱隱作痛的下身沉沉入睡。
姜嬋察顏觀色,第二日便主動鋪床迭被,端茶遞水,王之牧對此不置一言。
一路夜宿曉行,他卻不再搭理她。
第三日姜嬋趁車隊安頓時,抽空去市井間買了幾樣女人的東西,方才徑直回了二樓廂房。
這一層樓都已被包下,她方從二樓樓梯拐角出來,卻見賈管家一行人候在門外,里頭恰好揚聲宣喚,賈管家見是她來了,頓時眼睛一轉,做了個手勢,讓身邊的小廝退下,將擺著茶盞的茶盤客氣轉交于她,掀了門迎著她入內。
只聽屋內傳來一陣水聲,姜嬋霎時間面紅耳赤,卻仍是腳步不停,賈管家貼心地掩了門扉。
隔了黃花梨大插屏擺著一只半人高的浴桶,桶邊擺放著汗巾、胰子等物,原本高大的男人只剩肩膀露在外面,聽見背后有人進門,便從水中起身。
姜嬋將茶盞放在一旁的梅花式洋漆小幾上,拿起搭在屏風上的衣裳,預備上前幫他更衣。
他踏出浴桶,一雙健碩長腿肌肉緊致有力,猿臂蜂腰,道道肌理勻稱流暢。他又自然張開雙臂,等著人替他擦身寬衣。
姜嬋忙墊腳為他穿衣,卻惹得他攜怒張口:“服侍的規矩都……”他轉過頭來,卻見是她,他被水汽浸潤得越發慵懶的眉眼來不及轉怒,就古怪的僵硬了,余下那半截訓斥之語也卡在嘴邊。
姜嬋那日與他在馬車上顛鸞倒鳳之時他連衣裳都未脫,此時隔衣撫上那堅若磐石的肌肉,頰上瞬間騰起薄薄的艷云,只是看他一眼,身子已虛軟得不行,這具身體沒想卻是個尤物。
也不知王之牧腦子里滾過了什么,他擋住她的手,竟是自己親自套上中衣,將她晾在一旁。
姜嬋自覺有些無趣,面色訕訕,卻不敢有任何怨詞詈語。
她目光掃至浴桶旁,腦子忽然轉過來,忙拿起放在一旁的汗巾道:“大人,還未擦身呢。”
王之牧手上動作僵了一瞬,似是掩飾一般轉過屏風,他人已走,話才至:“不用了”。
姜嬋的手指扣緊那汗巾,越揪越緊,不禁憂心如焚,那日后王之牧沒再讓她再近身,此時她身如浮萍,唯一的倚仗就是王之牧的寵愛。她雖勾著他成了事,可看樣子他對她索然寡味。她又暗暗惱恨自己天真,看來指望一晌貪歡,讓這樣的男人將一切拋諸腦后是不現實的,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姜嬋懷著滿腹憂思翻來覆去才睡著,及至半夜,耳畔卻被一陣又一陣的古怪壓抑聲響吵醒,那聲音從床榻上傳來,許久都未止歇,半晌她才猶疑張口:大人?
月光透過窗欞的罅隙灑在明凈的窗紙上,榻上之人挺著跨間昂揚在黑暗中壓低了聲套弄,低喘聲如一頭抑遏待擊的獸。
對方卻不回話,姜嬋心尖顫動,不由得揚高了聲音,再喚:“大人”。
她不該用半醒未醒之時糯糯的女音喚他,此時朦朧月光中那一雙滿含期待、波動粼光的眸子攪得他額角隱隱作痛,胸中情欲潮起潮落,他忍了又忍,半晌一聲悶哼,熱流潑泄于掌心,一股濃郁的似麝非麝的氣味擴散開來。
姜嬋卻下意識抹了抹臉,一滴氣味濃厚的液體飛濺到她臉上,原來他最后是對著她的方向……
他竟情愿自瀆也不愿碰她,姜嬋頓覺氣餒。她默默起身為他拿來擦身的巾帕,一陣折騰,再入睡時已接近天明。
那之后幾日姜嬋便是夜間睡在腳踏上,日間靜悄悄坐在他身邊,又過了五日,眾人終于抵達了離京城不遠的鎮上歇宿。
翌日一早,車隊眾人皆是煥然一新。
王之牧穿戴已畢從客棧踏出時,但看他披著通繡孔雀翎大氅,一身湖藍色綴墨藍花卉暗紋長袍瀑布一般從鑲領傾瀉到鞋緣,只在腰上圍了一圈九環白玉蹀躞帶,讓人凜然不可直視。
就連看著不起眼的總角小童此時也換上了錦衣華服,通身都是京城最時興的裝扮,頑皮稚子竟也搖身一變成了氣派非凡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