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雨瑤的心像是被什么猛地撞擊了一下。
“拋棄?”
她失神地喃喃念出這個詞,宛如一顆石子拋入平靜的池面,驟然濺起無數回憶的水花,其中夾雜的情緒也鋪天蓋地翻涌地襲來。
小學時隔著門外聽到父母日益加劇的爭吵、特地為他留下卻逐漸落灰過期的零食、隨著年齡增長彼此越來越少的見面與相處、他有意疏遠的回避、一直到前段時間那夜里他殘酷地、無情地對她說出的那段話——
荒謬感從心中陡然而生,她從他的掌心里將手抽出,用力地想將他推開,攬著自己腰背的手臂如同桎梏般紋絲不動。
“你、你”
她忽然覺得好生氣。
程雨瑤帶著怒意開口,長時間未發聲的嗓子只能發出沙啞得沒有一點兒攻擊性的聲音,她想要罵他、想要賭氣,然而真正將那句話說出口時,所有的情緒都被隨之涌上的委屈所代替,
“明明、明明是你先不要我”
那夜里他問的那個問題,她早就反反復復地咀嚼了無數遍。
可分明是他先遠離自己,怎么又能說出這樣的話?
此刻他將她抱入懷中,可幼時無助和恐懼的感覺卻再次重現,就像是她又回到了那間空蕩孤獨的、只剩她一人的屋子,本能的不安促使著她蹲在門口,流著淚偷聽父母壓低嗓音的爭吵。
無數個日夜在記憶里被擰成了同一條鋒利的弦深嵌入她的內心,經年不愈的傷早已經潰爛成疾。
她哽咽著,斷續的聲音嘶啞地拼湊成句:
“你怎么敢這么說?是你、是你先拋棄了我。”
“我想了好多好多辦法,好多好多的可能性,我不明白為什么,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你就在刻意地疏遠我了。”
“不是你親口對我說的嗎?那天晚上輕飄飄地對我說出那樣的話,你有一瞬間里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那本被她扔進垃圾桶試圖銷毀所有證據的日記,她分明已經想要結束這一切,卻又被他遲來的挽留而拼湊起來,再一次將她難言的不齒撕裂。
日記上直白不堪的內容重現眼前,程雨瑤的表情一瞬變得古怪起來,語氣譏諷地帶上了自暴自棄的惡意,
“是那一次對吧?初中畢業的那天,你在我房間里看到了我的日記,對不對?”
“你看到了我寫的什么,所以才開始遠離我。”
她直勾勾地盯著他,為了遏制爆發的情緒指甲深深掐進自己的掌心,顫抖著聲音不管不顧地要扯碎一切虛假的平和幻象,逼迫著他一起面對赤裸的現實,
“哥哥,你知道了,你早就知道了我喜歡你。”
“可是你不說,你假裝不知道,背地卻躲開我。”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惡心?”
沒等程逸洋的回答,又或是說她根本不給他插話的余地,程雨瑤目光里閃爍著扭曲的神色,幾乎是咄咄逼人道,
“你是不是暗自在心里想,你怎么會有這樣的妹妹?我怎么會對你有這么骯臟的心思?我的感情是不是令人作嘔?你是不是一看到我就覺得反胃?”
“你當然可以厭惡我,唾棄我,鄙夷我。”
“可是哥哥,你告訴我,我要怎么才能不愛你?”
“你對我那么好,你給我愛,給我從來沒有從父母那里得到過的關照,你給了我一切,卻又要那么殘忍地一點點收回嗎?”
她的眼神再次變得悲慽起來,一字一頓道:
“你可以收回一切,你可以對我漠不關心,你可以無視我的所有狀態,那本來就不是你應該負擔的責任。”
“可是哥哥,你知道嗎?你知道我會怎么選擇嗎?”
她的眼眶通紅,
“如果要我面對以后與你形同陌路的可能性,我寧愿讓生命的終點就停留在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