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垂下眼眸,聞言轉身,淡淡的朝一旁的敞開的角門看去。
不知在想些什么,黛玉半響不見動靜。
琥珀偷偷的撇了一眼,心里焦急的不行,偷偷的向林姑娘身后的顧媽媽使了使眼色,拜托她想想辦法。
哪知顧有枝看著,便不動聲色的挪開了視線。
把琥珀一口氣給噎住了。
幸而黛玉沒有靜思太久,轉身將顧媽媽手里的燈籠接了過來,淺笑的看著顧媽媽道:“媽媽今兒也勞累一天了,先回房休息吧,我獨自一人前往即可。”
顧有枝一聽,這如何得了,按住了黛玉的手,將燈籠收了回來,急忙道:“這怎么行,再不濟我叫紫娟、雪雁出來隨你一道去。”
“無礙,媽媽回吧。”
聽著這話,黛玉搖了搖頭,將燈籠抽了回來,單手攬著顧有枝的肩膀將她往院子那邊推了推,寬慰道:“外祖母叫我過去留宿,今晚是回不來了,再說那邊丫頭婆子多的是,何苦讓她們過去受累,明日早早的過去就行了。”
顧有枝聽完心里雖然萬般不愿,但是見黛玉如此強勢的舉動,也不好當著琥珀的面駁了她的話,再三囑托了之后,這才一步三回頭的進了院子。
站在院門口,看著黛玉提著火紅的燈籠慢慢走遠,不知為何,顧有枝這顆心一下子慌亂了起來。
隨著王夫人與自家姑娘的關系日益緊張,顧有枝就沒有安心過,每日都在疑神疑鬼,生怕有什么閃失。
見看不著身影了,顧有枝這才回身進院,一入院子就見點酒候在門內。
看顧媽媽進了內,點酒上前兩步給院門落了鎖。
“顧媽媽。”點酒站在身后,對著顧有枝的耳邊輕聲喚了一句。
顧有枝剛從王夫人院子出來,本打算進屋整理一番,正皺著眉頭想著事情呢,也沒太注意院子里的動靜,聽著點酒的聲兒,回身望去,就見點酒挑著眉,朝院子里抬了抬下頜。
見這情形,顧有枝疑惑萬分,瞇著眼轉頭看向院內,這一下子就震驚了。
睜大著眼睛看向石榴樹下,忍不住向前走了幾步,張口結舌道:“這……”
只見那終日在院子里打掃院子的錢婆婆,這會子正站在那棵樹下靜靜地等待著。
王嬤嬤遠遠的站在連廊下,瞧著顧有枝視線掃了過來,抬手朝錢婆婆那里指了指。
顧有枝環視了一圈,見院子里的人除了她和點酒以外,就只有錢婆婆和王嬤嬤在,想來應該是被王嬤嬤給打發了下去。
便頭朝點酒點了點頭,點酒會意的轉身離開。
抬頭看了看那棵郁郁蔥蔥的石榴樹,雖然它看似生機勃勃,其實早已顯現出了怪異的痕跡。
入夏時分,本該璀璨似火的石榴花至今沒有盛開,反而如同回光返照一般,枝葉泛發著滴綠的色彩。
看著那站在樹前的老嬤嬤,顧有枝借著連廊上的燈火,走下了臺階,朝著她緩緩走去。
“錢婆婆,夜已深了,還不準備回去歇著嗎?”
“姑娘被老太太叫走了?”
還以為會拉扯一番,卻不想錢婆婆開口就詢問起了姑娘的去向。
顧有枝一下子皺起了眉頭,心也跟著沉了下來,她到底是不是她心里所想的那個人?
“你究竟是誰?”
錢婆婆聞言抬起手,一寸寸的撫摸著那樹皮般的面容,搖頭道:“我是誰又有什么重要的呢,不過是個早已死了二十年的老婆子罷了。”
此話一出,王嬤嬤猛的抬頭看了過來,她原本只是猜測,這下親耳聽見錢婆婆的話,她更加肯定了心里的猜想。
“于媽媽?”
錢婆婆聽著這久違的名字,一下子愣住了,眼里泛著點點淚光,狼狽的扒拉著額頭上的發絲,想將它拉扯出來將自己掩蓋住。
“真的是你!”
王嬤嬤快步從連廊處小跑了過來,一把將錢婆婆的手鉗住,抬手將她臉上凌亂的發絲撫向一邊。
看著那疤痕遍布的臉,雖然已經看不出真容,但是細看那雙眼睛,王嬤嬤還是能回憶前來幼時初見與媽媽的情形。
于媽媽是從宮里放出來的教養姑姑,聽說老太太初懷小姐時,老太爺就滿心想著這一胎定是個女兒,于是專程去宮里將其請回來,做自家女兒的教養嬤嬤。
沒想到老太爺心誠所至,老太太果然生下了一天小姐。
從此,于媽媽就擔負起了小姐的教養之責,直到那年小姐出嫁前夕府里傳出于媽媽犯了病,不能隨同南下。
這次從金陵府將她調到了小姐身邊。
王嬤嬤一直以為她怕是早已離開人世,沒想啊,真是沒想到,她居然還在榮國府,最重要的是她居然隱姓埋名的待在這府邸里。
看著于媽媽面目全非的臉,王嬤嬤眼里滿是疑惑:“您怎么變成了這個樣子!”
看著王嬤嬤詫異的神情,錢婆婆,哦不,于媽媽也不再隱瞞下去,她茍且了二十年,早就活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