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靠在床上,垂眸握著手里的碗,神色黯淡,不知在想些什么。
“要我說,等過兩日你好歹去看看老太太,剛剛來的路上,聽說老太太被氣的不成樣子。”寶釵見他那樣子,凝眸起身,坐在床邊繼續(xù)說道。
“老祖宗”寶玉嘴角翕動,一聽老太太被氣倒了,更是悔恨,捏拳重重的砸在自己身上,蕩的碗里的湯汁撒的到處都是,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且說賈薔如何知曉了齡官的死訊,那就是昨兒夜里,賈薔從胭脂巷喝了花酒出來,正倚在墻邊歇氣。
恰巧就看見身旁一潑皮,手里拿著一枝梅花形的金簪,作勢要戴在一花姐兒頭上,晃了晃腦袋,他定眼瞧去,像是前幾日他從聚芳閣買給齡官的物件。
于是伸手躲了去,細(xì)細(xì)打量,果然在背面看見了齡字標(biāo)記,便跟那潑皮撕扯了起來,被一腳踹在了墻角:“呸,狗東西,還跟你大爺我搶東西,這么喜歡,那就去城西亂葬崗刨去,說不定還能搜到什么好東西。”
說完那潑皮摟著花姐兒就朝前走去。
賈薔痛苦的捂著胸腹,窩在角落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著那花姐比了比簪子,問那潑皮:“什么城西亂葬崗?”
那潑皮奪回簪子,在那女的眼前晃了晃說:“昨兒夜里,趙四兒接了活,拉著一女的出城,被人裹了席子丟在亂葬崗了,看見了吧?這簪子就是那女的懷里的。”
“死人的東西,你居然給我?”
“就說你們女的眼淺,皮相好的,給個花啊草的都能當(dāng)個寶,這好歹也是金子做的,嫌棄個什么勁兒。”
聽著這話,賈薔背脊發(fā)涼,哆哆嗦嗦起身的跑了回去。
待他走后,那潑皮就從轉(zhuǎn)角走了出來,對著隱在暗處的人,擔(dān)憂的問:“不會兒出事吧?我可惹不起那群官爺。”
那人丟了錠銀子在他懷里,嗤笑的說:“又不是你殺的人,你怕什么,天王老子來了都錯不到你頭上,拿去請兄弟們喝酒。”
看著賈薔走遠(yuǎn),他便也轉(zhuǎn)身走了,胭脂巷的燈火搖曳,照的那人臉隱隱若顯,若是仔細(xì)看去,便能認(rèn)出,那人赫然是林管事的干兒子重云。
第37章
近些日子因為主子們打架的事情,府里安分了不少,主子身邊的丫頭小廝難得的清閑,不用為了擔(dān)心找不到人整日提心吊膽的,也能個窩在一起偷個懶。
但是鳳姐院里卻享受不成這等好事了,平兒掀開簾子走進(jìn)去,就瞧見二奶奶緊鎖著眉頭歪在炕上,見平兒進(jìn)來,撐著腰坐直了起來,瞅了一眼窗子外面,嘆氣的問道:“可把人打發(fā)走了?”
“走了,不過還是丟了一句,說大老爺已經(jīng)下了帖子,過兩日要中秋宴請的事情,讓二奶奶看著辦。”說完平兒也很是為難的看著奶奶。
原本早半個月前莊子上就該送上半年的收成了,硬是生生的給拖到了中秋節(jié)跟前來,那也就算了,偏偏遇到老天爺不給飯吃的時候,莊子上收成不好,送的東西也品相奇差,拿不出手。
好不容易東拼西湊的送完各府的節(jié)禮,還以為能松口氣,偏偏大老爺要中秋時節(jié)宴請同僚。
硬是把人給難住了,昨兒連夜派人去了莊子上拿貨,結(jié)果連兩桌像樣的螃蟹宴都湊不齊。
鳳姐一聽一把扯了頭上的抹額,丟在炕桌上,指著窗戶外面的院門喊道:“都只曉得來拿捏我?有本事去找老太太、太太說去,來我這叫囂。”
院門外還未走遠(yuǎn)的下人,聽著喊話,正欲聲辯幾句,想了想,到底沒那氣性,左右見沒有人,啐了一口,又悻悻的走了。
平兒看著自家奶奶頭疼的樣子也不忍心,咬牙看了一 眼隔壁院子,吞吞吐吐的說:“我瞧林姑娘那邊,應(yīng)該是早早就備齊了東西,前兩日去老太太院兒里的時候,見老太太那邊已經(jīng)吃上中秋時令了,想來也是林姑娘那邊送過去的,要不……”
還沒等平兒把話說完,鳳姐就拿起桌上的抹額砸向她,起身指著她,惡狠狠的說:“要不什么?你奶奶我還要不要臉了?你是恨不得昭告天下,把我的臉拿地上踩是吧?給我把話咽下去。”
“去拿樓房的鑰匙,挑幾件逢年過節(jié)用不上的物件,當(dāng)了吧,好叫人趁這會兒還有時間,去采買齊全了。”說完鳳姐一臉頹敗的坐回了炕上去,轉(zhuǎn)身面朝窗戶,躺了下去。
平兒垂頭絞著帕子,在炕邊站了半響,還是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黛玉院里的那顆石榴樹,還是賈敏小時移栽的,幾十年過去,早就長得老高,跟個傘蓋一樣,遮擋了一半的院子,那一顆顆品相飽滿的石榴,等紅燈籠一樣高高的掛起,遠(yuǎn)遠(yuǎn)看去就十分的誘人。
點酒和紫娟拿了個網(wǎng)兜在下面打石榴,那聲響惹得后院的小丫頭們紛紛躲在門后指指點點的看熱鬧。
“對對,那個紅,看著就甜。”
“明明左上角那個才是最大的,點酒姐姐打左上角的。”
“啊,掉地上了。”
“好可惜啊……”
你一句我一句的,硬是把點酒說的手都在抖,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