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寨與旱寨之間路途較遠,林黛玉并不打算看完花就立刻走,接下來幾天,武松一直注意著她。他希望事態可以按照自己想象的那樣發展,但林黛玉已經吸取了上次的教訓,時時注意,步步小心,上回的尷尬事再也沒出現過。除了她本人以外,還有一個人物打破了他的預想,就是上次突然從后面出現和他尬聊了一頓的張順。身為水寨寨主的他自然會留心客人的安全,這幾天武松就沒看到他哪次離開她超過十步遠的。武松在內心放低要求:好吧,不用跌倒,只要下次她從拐角處出來時,身邊沒有張順,我就上去說話,這次應該沒有問題了吧?
而事實證明,張順的溫柔與耐心超出了他的意料。
就這樣,在水寨孤獨地度過了一無所獲的兩個禮拜后,他獨自立在陰影處,心里頭冷笑:我就知道,往日也一口一個二哥哥的叫,也像對別人那樣對我好,如今漸漸冷漠了,知道我在這里也不來過問,只跟別人頑笑,不來陪我,只是把我當個消遣……他在給自己的埋怨找了無數個源頭和理由,試圖把現狀解釋成林黛玉一個人的錯,可是在看到她和張順嬉笑的身影后,那種指錯的高傲心態又消失不見:別再跟張順玩了,算我求你了好不好,我真的要瘋了……好吧,其實他也知道,偷偷的乞求又有誰會聽見呢?
武松頭一次覺得站在好兄弟的地盤里簡直如同煎熬,獨自椅在樹邊陰翳下的自己好像一坨在泥巴里待命的煤炭,又臟又寂寞,還附送好幾個不透風的大瘡洞。如果林黛玉這時候陪在他身邊,或許情況就不同了。那種無人攻打山寨就守在原地吃吃睡睡的煩悶生活,和嬌甜清朗的她相比就是壤霄之別,沒有了她,生活都是不值得期待的。只有她那圓潤可愛的膝頭可以治愈他被庸潭俗淖染出的痢疾,只有她那優雅又嬌俏的談吐舉止才能讓他放下思想的壓力。武松單方面和她冷戰了幾天,最終還是受不了了。好想見她。還是自己制作機會吧。好想見她。不需要任何要求了。好想見她。
離開水寨之前,他去找林黛玉了。他本來打算多說幾句,但在看到旁邊的林沖后立馬收住,只是簡單地說:“下次來二關口坐坐吧。”林沖問為什么,他也不好多加解釋,只能一直強調:“總之,來坐坐吧,我等著你,林妹妹。”盛夏的某一天,林黛玉應約來到山前,在一關口前方下了轎。武松來接她,她好奇地問:“你怎么知道我會在今天過來?”武松嘴角下拉:“因為我是一塊石頭。”她眨了眨眼睛,不懂什么意思。武松停頓了片刻,像說冷笑話一樣添道:“小小小小的石頭。”
路過山前一關時,黛玉想起二解在此看守,若是連招呼都不打,裝作不知道,未免太無情無禮,況且他們鎮守上山第一關口,本就比尋常兄弟辛苦,日常山寨平安便有他們的大半功勞,于是叫住了武松,要同去看望。武松不支持也不反對,只是垮起個批臉,跟在她后面。到了關口寨門,也不打算進去,就站在外面看著:“素無私交,之前也沒說要來,突然登門反而會讓所有人都尷尬。”黛玉覺得也有道理,只好自己去了。武松裝作不在乎的樣子,倚在墻邊,時刻用余光去觀察。
解珍和解寶同她聊得來,武松對此不太理解,登州的這群人親戚紐帶十分緊結,人脈關系是能閉環的,按理來說外人很難融入圈內。黛玉和他們說了些話,又將些養身健體的茶藥等物分送二人,那二人問她:“晚上回旱寨時會路過這里,要不要賞臉吃過晚飯?”黛玉笑道:“哥哥愛惜賜飯,實不應辭,只是沒有事先告知叔叔,恐怕他等不到我回去,對他不恭,以后有空時必定再來。”解寶往門外掃看了一圈:“你這是要去哪兒?”“去二哥哥那里。”解寶瞪大了眼睛:“誰?你不是獨女嗎?”解珍瞥了他一眼:“她是在說武松。”
武松黑著臉看著她走出來。她注意到了他的變化:“怎么臉色不太好?”“沒有啊,我臉色好得很。”
到了二關口寨里,魯智深不在,可能到附近和人吃酒去了。武松在屋內左右踱步,始終不說話,教黛玉獨自坐在旁邊不知所措。武松當然知道這樣不妥,好不容易把人約過來,讓別人千里赴約,結果晾在一邊冷場。她也不說話,在想什么呢?會不會覺得我很莫名其妙,無法理解我想干什么?武松冷笑著想道,同時停下了煩躁的腳步,杵在原地,依然不說話。黛玉緊張地坐在椅上,甚至不敢放松呼吸。半晌后,他忽然開口說:“我是不是很難相處?”
“怎么會呢。”
“那你的意思就是說,我很好相處?”
“二哥哥,你瘋了?”
“瘋個狗屁!我沒瘋!我是不可能瘋的!快回答我。”
“你對朋友是極好,極講義氣的。”
“那你的意思就是說,我對不是朋友的人就不講義氣咯?”
“即便素無來往,我相信你也會拔刀相助的。”
“那你的意思就是說,對于不需要幫助的陌生人,我就很冷漠?”
黛玉早感到他身上不對勁的氣氛,不敢輕易招惹,現在被他咬文嚼字地糾纏,不免急得揪著手絹跺腳:“我從沒有這么懷疑過你,你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