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枳現(xiàn)在與許平川和唐紅鵑兩人相處起來沒有剛開始宛如陌生人那樣了。

爸爸媽媽這兩個稱謂已經(jīng)被磨練得不需要做心理準(zhǔn)備就可以溜出口，也不會存在回家之后只會挺直腰板坐在沙發(fā)上，將雙手規(guī)規(guī)矩矩的放在大腿上，看著坐得規(guī)整卻總透露出手足無措的樣子來。

只是卻無法將他們視為自己的至親那樣對待，仿佛自己只是在親戚家借住。

也許是因?yàn)樾睦飳λ麄冞€存有芥蒂吧。

……怎么可能不存在芥蒂呢？

到了家之后，許枳如往常一樣將書包放在了自己的房間里，然后掏出書本來做作業(yè)，而許榆則是在和一周沒見的爸爸媽媽說著話。

今天做得還挺快。

許枳伸了個懶腰，在椅子上撐著下巴發(fā)著呆。

其實(shí)她并不是一回家就會做作業(yè)的孩子。相反，在小學(xué)的時候，她總是回家后就把書包扔在和姐姐一起睡的房間里，然后跑出去和其他孩子一起玩，等晚上臨近睡覺的時候，再被許棣棠守著完成作業(yè)。

有時候作業(yè)太多，做得太晚，讓看得頭疼的姐姐不得不幫著她一起做。

又想起姐姐了……

現(xiàn)在回家后就回房間做作業(yè)只不過是逃避罷了，不知道該如何與他們度過那些平靜的日常，干脆裝成個乖乖女好了，等到要吃飯的時候再出去。

對此許平川和唐紅鵑感到很欣慰，想著小女兒還是個勤奮乖巧的性子，沒有像她哥哥一樣回家之后總是先玩手機(jī)，等到?jīng)]時間了再趕作業(yè)。

內(nèi)向的乖乖女，就是許枳在家里的人設(shè)，確實(shí)讓她少了很多麻煩。

等到要吃飯的時候，許枳才打開房門去沙發(fā)上坐著。唐紅鵑一喊，就過去拿碗盛飯。

吃完飯后是許平川洗碗，許枳裝模作樣地在沙發(fā)上坐了一坐又回了房間，許榆也說了自己要學(xué)習(xí)就回了房間。

許枳關(guān)上門，突然想起在她小的時候，有段時間是挨著奶奶睡覺的，當(dāng)時晚上迷迷糊糊醒過來，聽見爺爺奶奶在講話。

他們在討論許枳和許棣棠，他們說許枳沒有許棣棠懂事。

后一天，許棣棠洗碗的時候，她就在旁邊鬧著要幫姐姐洗碗，可許棣棠摸了摸許枳的臉，洗潔精的泡泡都蹭到了后者的臉上。

“怎么突然要幫姐姐洗碗了？”

“我……怎么能讓姐姐一個人做這些事呢？我也要長大啦。”

許棣棠啞然失笑，又用手肘將許枳臉上的泡泡蹭掉。

“姐姐做就好了，正是小枳要長大才不能做這些事呀。”

留下了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話，就把當(dāng)時的許枳打發(fā)走。

現(xiàn)在回想起來，依舊不懂姐姐什么意思，卻從記憶中抓取到當(dāng)時自己是想的，要是她也能做姐姐一樣的事，是不是爺爺奶奶下次就會說——許枳和姐姐一樣懂事呢？

后面越長大越對他們的評價麻木，甚至見慣了奶奶對姐姐的喜怒無常后，反而害怕得到他們更多的關(guān)注。

那些想法都已模糊。

許枳捏著手心看向桌子上那本翻了無數(shù)遍的粉紅色日記本。姑且也算是姐姐的臨別禮物。

筆記本第一頁的邊角被摩挲得泛黃。

“小枳，姐姐要走了。

答應(yīng)我，不要哭好嗎。”

姐姐的字跡清秀，即使她根本沒多少學(xué)習(xí)的時間。

而許枳的字跡則有幾分形似姐姐。

于是就能看到那兩句話與下面被劃掉的“我恨你”和跟在劃掉的字后面的“對不起”有著幾分形似，卻能看出不是出于同一人之手。

是姐姐離開的第一個晚上，許枳第一次翻開那個本子。幾乎是寫下“我恨你”之后就開始后悔，用尖銳的筆尖狠狠劃過那三個字，似乎就能以此掩蓋掉這三個字存在過的事實(shí)。

然后她走出了以往和許棣棠一起住的房間，去了許榆在老家住的房間。

“哥哥。”許枳在門口捏著手心，迷茫喊出口。

“許許？”這個時候許榆還沒睡，在床上躺著打游戲，聽見許枳的聲音一翻身起來，不管游戲還在繼續(xù)就手機(jī)扔在床上走到許枳面前。

“怎么了？”

“姐姐……姐姐不見了。”許枳眼睛像沒有焦點(diǎn)一樣空空地望著許榆，捏著手心的指尖不自覺越來越用力，像是要掐進(jìn)肉里。

許榆心疼地看著妹妹，伸手將許枳用力得發(fā)白的手指掰開，牽住她的手。

“沒事的，還有哥哥在。”

然后許榆牽著許枳回到床上。

“來，哥哥教你打游戲，好不好？”

和妹妹一起縮進(jìn)被窩，將息了屏的手機(jī)重新打開。

“嗯……”

許榆握著許枳的手，教她如何在屏幕上操作。

本來降了溫的被窩也逐漸暖起來。許枳在哥哥的陪伴中逐漸安心地睡過去。

許榆在黑暗中憑借窗戶中遺落的月光望著許枳的睡顏。

脆弱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