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忽然傳來“啪啪啪”拍麥克風的聲音,多半是胡斌在調試他那電流滋啦滋啦的廣播系統。
果然,沒過多久,胡斌的嘟囔若隱若現傳過來:“行不行啊,當了這么久電視臺臺長機器都不會開……”
電視臺現任臺長是個高二的小學弟,平常就和胡主任打成一片:“那大斌老師你自己來吧,我走了。”
胡斌勃然大怒:“你叫我什么?你再叫一遍!”
整個高三年級頓時爆發出驚天動地的笑聲,隔著兩層樓,把廣播站里的胡主任氣得不輕。
胡斌這個人實在別扭,明明早有準備,非要別別扭扭地說我們“臨時”開個級會,別別扭扭地拿出提前準備好的信。
信是已經去上少年班的同學們寄回來的,祝福還在備戰高考的同窗考試加油。其中有余沅的,念到她的信時班上掌聲雷動。
接下來是各科目組長輪流發言,給學生們送祝福以及考前叮囑。最后一個生物老師說完時,下課鈴正好敲響。
清脆的鈴聲在空曠的校園上空飛揚,明明平時對它最翹首以待,聽到第一個音符就恨不得沖出去跑進飯堂,這一刻卻嫌棄它過于短暫,遺憾怎么一切馬上就要結束了。
“……那就下課吧,好好復習好好考,別真成我帶過最差的一屆。”胡斌說,然后迅速關了廣播。
但大家都知道以胡斌的作風,大概率是還要殺個回馬槍的,都坐在座位上不動,許瑛也笑著等。
果然十幾秒后,胡斌又把廣播打開,說:“咳咳,那個,祝你們旗開得勝,金榜題名,馬到成功,勇攀高峰……考的都會蒙的都對……”
那小學弟插嘴:“主任,既然都會了為什么還要蒙啊……”
“……你給我閉嘴!”
教學樓再次爆發出震耳欲聾的笑聲。
不知道是誰帶頭喊了一句:“畢業嘍!”
一瞬間簡直像地震,地板被興奮的學生們踩得上下顫動,一群人沖出教室跑到走廊,準備往樓下扔課本。
胡斌早有預料,拿著個喇叭殺出來:“我看誰敢扔——高考完就回來把全校都掃一遍,不掃干凈不給你畢業證啊——”
學生們嘻嘻哈哈,并不畏懼胡斌的威脅,把草稿紙折成紙飛機,從五樓丟下去,一下戳到胡主任光潔的腦門上。
現場亂七八糟狀況百出,哭的哭笑的笑,知道的是高三畢業,不知道的以為精神病院。
陶琢扭頭看嚴喻,兩人相視一笑,把所有東西收好,挎著書包,肩并肩,從人群中穿過,慢慢走下樓梯,消失在陽光燦爛的林蔭路盡頭。
回到508,陶琢開始清點要用的準考證身份證,簽字筆2b鉛筆。他和嚴喻不在同一間考場,但是在同一層樓,又是走廊開頭和末尾的兩間。
教學樓封樓清場了,高一高二放假回家,住宿的高三生可以在宿舍樓樓下自習室繼續做題,但到了最后關頭,復習與否根本不重要,沒人想去繼續翻書,都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話聊天。
女生拿出拍立得抓緊時間在各處合影留念,男生則抱著籃球去籃球場搶場地,嘴上說著是為了運動出汗調整狀態,實際上都想抓住機會打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場球。
高考后風流云散,各奔東西,再相見,便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
喬原棋和霍超去打球,單宇去找周嘉,宿舍里只有嚴喻和陶琢兩個人。
陶琢洗了澡跑到嚴喻床上,和他一起蓋著被子坐在床頭翻文言文。
窗外忽然開始有咚咚當當的動靜,陶琢很疑惑,走到走廊上看,發現胡斌正帶著幾個保安大叔站在天臺,從上往下抖開標語。
每層樓從左到右都掛著紅色橫幅,用黃色大字寫著鼓氣的話。
走廊上人來人往,有學生趿著拖鞋跑來跑去搬東西,陶琢抓住其中一個問:“這是要干什么?”
“你不知道嗎?等下喊樓!”對方興奮地答,“哎,這個給你。”
往陶琢手里塞了兩個燈棒,還有一堆掰了就亮的熒光手環。
陶琢大概明白了,趴在走廊上看胡斌指揮。保安大叔把燈光系統、彩旗和大鼓都搬進來,圍得滿滿當當。陶琢興奮起來,知道今晚會有一個大陣仗。
夕陽如血,火球漸漸西沉。天黑了,一中校園里的氛圍卻越發熱烈。
喊樓活動八點正式開始,七點半整個宿舍區已經烏泱泱一片全是人頭,每層樓的走廊都站滿學生,勾肩搭背趴在欄桿上。
八點,宿舍一樓的廣場兩側,幾個大射燈同時打開,宿舍樓被照得五彩斑斕,學生們立刻扯著嗓子尖叫,分貝高得簡直能把人耳朵震聾。
胡斌換了件紅色的polo衫,拿著麥克風走到廣場中央,開始主持喊樓活動。
最開始是喊口號環節,從一班開始挨個大喊,有學生負責領讀宣誓,什么斗志昂揚一中最強,三班三班共創輝煌……到最后已經徹底凌亂,根本聽不清在吼什么,學生們卻無比興奮,跟著又笑又叫鼓掌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