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嫻不無疑惑地想,他的包里怎么能裝那么多東西?
但她什么都沒做,就那么靜靜站在窗邊看,看少年人并肩坐在一起。
兩人吃完飯,只說了幾分鐘話,天色漸漸暗了,陶琢低頭看表,時間是晚上六點半。
大概是晚自習要遲到了,他跳起來,背著空空如也的書包,轉身就想往醫院大門跑。
嚴喻驀然伸手,揪著他衣領把人拽回來。
有那么一瞬,陳嫻以為嚴喻會親下去。
但嚴喻沒有。
嚴喻只是彎腰,認真給陶琢拉好外套拉鏈,然后揉揉他的頭發,目送陶琢離開。
陳嫻將一切盡收眼底,面無表情,坐回床上,抱著電腦假裝在辦公。
十分鐘后嚴喻走回來,臉上是和她如出一轍的面無表情。
陳嫻沉默片刻,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你吃飯了嗎?”
嚴喻說:“吃了。”
陳嫻說:“好吃嗎?”
嚴喻便一頓,回頭平靜地垂眼看她,說出非常平靜的一個陳述句:“你看到了。”
陳嫻:“……”
陳嫻有時不明白嚴喻怎么會這么敏銳,也許是隨自己吧,冷哼一聲不回答。
嚴喻似笑非笑道:“如果是外面買的,我會說很難吃。但因為是他做的,所以挺好的,正合口味。你懂我意思嗎?”
陳嫻:“…………”
見陳嫻已然撞破,嚴喻干脆也不藏了,光明正大把某人給的蛋糕和牛奶拿出來,放在桌上邊做題邊吃。
他依舊不看手機,專心致志翻方才陶琢帶來的一沓模擬卷。
“嚴喻。”陳嫻忽然開口,嚴喻回頭瞥她一眼。
陳嫻問:“為什么不回微信?”
嚴喻收回目光,沒什么表情地讀題:“你又看我手機了?”
陳嫻說:“既然人都找來醫院了,為什么不聯系?”
嚴喻想了想,淡淡道:“影響他學習。”
然而看著嚴喻那表情,陳嫻卻明白了什么。
“你們之前就有在見面。”陳嫻斬釘截鐵地說。
“嗯。”嚴喻承認,“每周三,五分鐘。”
“什么時候開始的?”
“上學期吧。”
陳嫻和嚴喻同樣聰明,嚴喻一說五分鐘,她就猜到一切是怎么回事。
那是短暫又漫長,跋山涉水,又心甘情愿的五分鐘。
只有三百秒,嚴喻卻會用一周時間去等待。
那一瞬間,陳嫻似乎理解了他們為什么不給彼此發微信。
互聯網時代,電子信號傳播的語言太過廉價,你隨時隨地就可以在手機上和人說想念,和人說喜歡,和人說愛。殊不知親眼所見、親耳所聽,親自碰觸到另一個人的心跳和呼吸,感受到他對你熱烈的向往,才彌足珍貴。
所以他們不約而同地保持沉默,等待一周一度的相見。
哪怕只是對視一笑,也覺得心滿意足。
“……嚴喻。”陳嫻嘆了口氣,忽然說,“你回去吧。”
“我等下再回。”嚴喻淡淡道,“等過了晚高峰。”
“不是讓你回家,”陳嫻很平靜,“你回一中去吧。”
嚴喻一怔,扭頭來不敢置信地望著陳嫻。
陳嫻張了張嘴,醞釀了很久,仿佛時間凝固。
最后那話還是從舌尖滾出來:“你說的對,一直以來我只是……只是把自己的欲望強加在你身上。只是想抓著你不放……但你總會有自己的人生。”
“我已經因為一個人渣毀了前半生,沒必要再為他賠上后半生。還有我的兒子。”
陳嫻扭過頭去,嘴依舊很硬:“我不想管你了,我要重新開始一段自己的生活。至于你……你看著辦吧。但是畢業前不準談,不能影響到成績。”
窗戶倏然被風吹開,車水馬龍的喧囂與熱鬧涌進病房。
“謝謝。”嚴喻輕聲道。
“不用謝我,”陳嫻說,“你贏了。是你自己爭取來的。你說的對,陶琢……是一個很好的人。”
寂靜許久的世界,仿佛一瞬間再次開放。
二月底,該死的回南天提前到來,衣服晾不干,宿舍里東西放久了全長霉,到處都濕漉漉的,仿佛泡在水里。
陶琢嫌被子太潮,抱著厚厚一卷空調被去樓下曬,下樓梯時小心翼翼看著地面,生怕一個不小心摔進醫務室。
這時高一高二還沒開學,周末學校里沒什么人,陶琢鋪好被子,若有所覺地抬頭一看,頭頂火燒云連綿不絕,自天際翻滾而來,明天會是個大晴天。
端著水杯上樓,卻想起手機落在了曬被子的地方,只好又懊惱地下去。
六點半,天空熾烈如火,光落在臉上,將整個世界染成紅色。
陶琢兩手插兜,一邊哼歌一邊跳下臺階,轉過樓梯角時卻倏然一頓,眼前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單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