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喻沒有回答,震耳欲聾的滾滾雷鳴隨之到來。
雷鳴同樣在陶琢耳邊翻滾,他垂下眼皮,不想看林思含的眼睛。
他們就這樣靜靜坐在會議室長桌兩側,相對不發一言。
林思含吸了一口氣,終于打算開口,陶琢卻搶先打斷道:“不要再問我了。”陶琢輕聲說,“我不知道,我不記得,我也不想回答。”
“……我不是要問你那些,”林思含沉默良久說,看著陶琢微垂的眼,“我只是想知道,為什么是嚴喻?為什么會喜歡嚴喻?”
陶琢低聲說:“因為只有在嚴喻那兒,我不是那個會被經常忽略的第二選擇。因為只有嚴喻,會永遠毫不猶豫地、不計后果地、堅定地選擇我。”
林思含聽懂了,一瞬間怔在原地,靜靜地望著陶琢。
片刻后,一滴眼淚滾落臉頰。
林思含的眼淚接二連三流下來,漸漸無法自控,捂著臉坐在陶琢面前失聲痛哭。
她想克制自己不在兒子面前表現出這樣的一面,可她做不到。窗外狂風暴雨吞噬城市,也淹沒了她的哭聲。
陶琢嘆了口氣,摸出紙巾遞給林思含,林思含卻不搭理,只是自顧自地哭。
陶琢說:“你不要哭了,媽,和你沒有關系,是我的問題。”
林思含置若罔聞。
陶琢面無表情地想,好了,現在一切都結束了。之后的一切也都可以預料。哭泣,質問,憤怒,歇斯底里,然后是馬不停蹄的轉學與離開。
這次會把我轉到哪里去呢?陶琢想,陶正和已經不在了,去上海?依照林思含之前說的,去一所國際學校,然后大學就出國?這樣他會有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嚴喻。
想必這也是他們所期待的,因為少年人那點彩云琉璃般的感情,很快就會在天遙地遠中消失殆盡。
可是林思含開口了,她終于冷靜下來,擦干眼淚道:“陶琢。”
她艱難地一笑:“你沒有錯,小琢。喜歡一個人沒有任何錯。”
陶琢愣住,不敢置信地抬起頭。
……
悶雷一下又一下滾滾砸落,閃電在烏云中不斷翻騰。整片天空都黑了,今夜臺風將正面襲擊南城。
陶琢結束和林思含的談話,走回五班教室,發現嚴喻座位空了。
抽屜里的書和試卷全被人拿走,一旁的書袋,地上的書箱,還有走廊上儲物柜里的東西,全部一干二凈。
陶琢仿佛被雷劈中,當場僵在原地。
他猛地轉身,在電閃雷鳴中沖向宿舍。
508里嚴喻的床鋪也空了。衣服浴巾沐浴露,能拿走的全部被拿走。陶琢上前翻遍所有角落,嚴喻沒留下哪怕一件物品。
翻箱倒柜間,不小心碰開了自己的儲物柜,陶琢余光掃到,驀然怔住。
曾經藏在嚴喻行李箱里的小零食,此時一種種一件件都被挑出,從大到小從高到低分門別類塞回陶琢柜子里。
這個排列方式是陶琢很隱秘的小習慣,只有嚴喻知道。這說明行李是嚴喻親自來收的,嚴喻決定離開。
陶琢大腦一片空白,咽了下口水,站在那里半晌才有知覺。
他緩緩摸出手機,顫抖著給嚴喻打電話。
嚴喻不接,陶琢就執著地掛斷,重撥,掛斷,重撥。一遍又一遍。
直到陶琢感覺渾身麻木的時候,電話被人接起。
嚴喻沒有說話,傳到陶琢耳邊的只有嚴喻的呼吸,仿佛這個人還在身邊,可是不是的,陶琢很清楚,嚴喻不在了,他感受不到嚴喻身上的溫度。
“嚴喻,”陶琢開口,很輕很輕地問,“你不要我了嗎?”
回答陶琢的只有沉默,長久的沉默,久到陶琢以為嚴喻沒聽見。
可嚴喻聽見了,嘆了口氣:“陶琢,別這樣。”
“別哪樣?”陶琢平靜地反問,“別哪樣?你說啊,嚴喻,你說啊。不是說喜歡我嗎?不是說想我嗎?不是說想親我抱我和我永遠在一起嗎?”
喬原棋恰好無辜路過宿舍,聞言頓時呆在原地,被及時趕到的單宇捂著嘴拽走。單宇離開時順手帶上508大門。
“……陶琢,”嚴喻永遠這么冷靜,不咸不淡,仿佛對陶琢沒有任何感情,“我想我們都誤會了。也許他們說的對,我們應該分開一段時間。”
“我不要,”陶琢說,“誰說的?誰說的對?你為什么要在乎他們說什么?”
“……陶琢,”嚴喻低聲道,“是我的錯。我不應該……”
“不應該什么?”
不應該抓住你。嚴喻不說話。
“陶琢,把我忘了吧。”
良久后嚴喻的聲音傳來:“你會遇到更多人。比我更好,比我更優秀。你會有很好……很燦爛的人生。”
嚴喻說完就掛斷電話,不敢繼續聽,仿佛知道自己只要多聽陶琢的聲音一秒,只一秒,他就會后悔,就會不顧一切地回到陶琢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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