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琢離開辦公室, 摸出手機點開和嚴喻的聊天界面。這一周他給嚴喻發了很多條微信,但嚴喻都沒有回。陶琢猜測嚴喻的手機大概率是被陳嫻沒收了。
陳嫻是一個一意孤行的女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這一點嚴喻多半遺傳自她。
而此時,一意孤行的陳嫻正把同樣一意孤行的嚴喻關在家里,聽著大門處不斷傳來的砸門聲漠然無語。
鐵門非常厚重,被陳嫻用鑰匙鎖死,嚴喻不知道鑰匙在哪,也不可能砸開門。
嚴喻深吸一口氣,扭頭看著坐在沙發上的陳嫻,冷靜下來,低聲道:“你要關我一輩子嗎?”
陳嫻更犟:“如果你一輩子不改,我就關你一輩子,直到你改,或者直到我死。”
“你這是非法限制人身自由。”
“我知道,你打電話報警吧,電話線沒拔。”陳嫻說,“嚴喻,我是你媽,我不會看著你自尋死路。要么你先把我逼死。”
嚴喻太習慣陳嫻這套一哭二鬧三上吊了,閉上眼睛克制情緒,半晌后道:“我餓了,我要吃飯。”
“廚房里有菜,你不是會做嗎?”
“明天呢,后天呢,你打算永遠不出門嗎?”
陳嫻一笑:“嚴喻,別想走出這個家。只要你敢踏出去一步,我就從陽臺上跳下去死給你看。”
“你在威脅我?”
“我沒有威脅你,”陳嫻平靜道,“我只是在陳述事實。你要逼死你親媽嗎?”
“是我的問題,”陳嫻看著嚴喻,忽然說,“是我疏忽了,一定是這樣的。是我忙著工作沒有關心你,才被別人趁虛而入……”
“夠了。”嚴喻很累,不想再聽這些話,阻止陳嫻繼續說下去,但陳嫻置若罔聞。
“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只要和那個學生分開,分開一段時間,一切都會變回原來的樣子。”陳嫻篤定地說。
“你鬧夠了沒有!”嚴喻怒道,“有意思嗎!別再自欺欺人了!”
“對,就是這樣,我現在就去給你辦轉學——”
“我不轉。”
“找許瑛,找胡斌,找校長……”
“我說了我不轉!”
“你必須轉!”陳嫻也吼道,“嚴喻,你聽好了!你必須轉!我不可能再讓你和他見面,你休想!”
嚴喻轉身走進臥室,啪地一下甩上房門,只留陳嫻一個人站在客廳中央,被黃昏拉出一條顫抖的影子。
嚴喻再次閉上眼睛,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
然后他迅速反鎖上門,從口袋里摸出手機。
手機是他剛剛故意和陳嫻吵架時,趁對方沉浸在情緒里不注意,從茶幾上順回來的。還特意把之前的舊手機放過去貍貓換太子,希望陳嫻晚點發現。
嚴喻拿充電頭給手機充電,知道自己大概只有十分鐘時間。
開機,陶琢發的海量消息瞬間涌進來,全部是詢問嚴喻在哪,還好嗎,有沒有挨打,還會回來嗎。
最后一句話是:“嚴喻,我永遠喜歡你。我們還能再見面嗎?”
“就一面。”時間是五分鐘前。
敲門的聲音陡然響起,陳嫻發現了,在門口怒道:“嚴喻!把手機拿出來!把門打開!嚴喻——”
嚴喻沒搭理,陳嫻轉身就去找備用鑰匙。
嚴喻深吸一口氣——就一面,這三個字像針一樣刺在他心口,他幾乎能想象陶琢打出這句話時絕望的神情,那雙圓溜溜的眼睛會讓人心碎。
嚴喻腦海里忽然浮出一個大膽的念頭,幾乎沒有片刻猶豫,走到窗外開窗向下看。
這是之前陳嫻和嚴海生結婚時買的房子,離一中不遠,在二十四樓,從二十四樓到地面沒有任何能承重的建筑結構,跳下去就是死。
但嚴喻管不了那么多。
鎖匙磨擦鎖孔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陳嫻在挨個試鑰匙。
嚴喻果斷拔下手機,把書桌上殘留的小時候的漫畫書、字典、中學練習冊全部掃下來,往后一退,用力向玻璃窗的方向砸,試圖破窗。
陳嫻大概猜到了,吼道:“嚴喻你在干什么!你把門打開!”
嚴喻置之不理,書砸完了砸電腦,電腦砸完了砸書架上的各色擺件。最后從書柜深處發現一個趁手的工具,一塊石英石雕塑,表面凹凸不平,握上去十分刺手。嚴喻一次次抬高手臂用力砸下去。
玻璃震動,不斷有碎屑飛濺,伴隨滴落的血。
終于,窗戶一角出現裂縫,“嘩啦”一聲,在陳嫻終于找到鑰匙的同時,嚴喻砸碎了窗。
嚴喻一步向前,抓著玻璃碎片徒手往下拽,手掌鮮血淋漓,但他不在乎,就這么抓著窗框翻了出去,在窗臺上留下一個血印。
陳嫻闖進房間,嚴喻回頭看她一眼,陳嫻被嚇到,倏然發出一聲尖叫,嚴喻同時向下一躍——
——然后準確跳入兩層樓中間的樓梯間,嚴喻方才確認過物業的清潔人員沒有鎖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