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十點時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晚自習(xí)結(jié)束的時候就像老天在往地上倒洗腳水一樣下著傾盆大雨。
還好本偉大的人類一直在包里裝著傘。
校門前的開放式大廳擠滿了沒帶傘的人,蔣秋然也沒帶傘,但她媽媽等下會來接她回家,我想趁機和她打同一把傘刷好感度的計劃還沒開始就失敗了,真是和機會失之交臂的典范。
我從包里拿出折迭傘說我先走一步,她說好你路上注意安全,結(jié)果剛把傘撐開就刮起一陣妖風,雨傘被刮成了破布,傘骨折斷的聲音被淹沒在雨聲里死得安安靜靜。
今天的關(guān)鍵詞是諸事不順嗎?
我沉默了,蔣秋然也沉默了,但她沒沉默多久,因為她媽媽很快就到了,穿著彩虹色雨衣非常惹眼。
“媽!你可算來了。”蔣秋然嘟著嘴去牽她的手,“快回去吧,我都要冷死了。”
“咱家寶貝要是冷死了,那媽媽得心疼死咯!”她摘下帽子,一邊任由蔣秋然替她擦去臉上的雨滴,一邊在雨衣下的包里掏東西,“等下回去給你煮姜茶喝,可別生病了。”
她們都個子不高,我不用低頭就能看到她們的天靈蓋。那個長著幾根白發(fā)的頭頂下方是溫柔的笑臉,眼角的魚尾紋皺在一起,松弛的臉頰上法令紋深深地陷在兩側(cè)嘴角旁。
……母親沒有魚尾紋,她有這位沒有的川字紋。
“媽你怎么帶的是雨衣啊?”蔣秋然抖了抖被遞到她手里的雨衣,對我揚了揚下巴,“我朋友傘壞了,本來還想說你來了能幫幫她的。”
魚尾紋轉(zhuǎn)了個方向朝我看來,“哎呀你看我真是!要是帶了雨傘還能送你一程。”
“啊……謝謝阿姨,我沒事的。”
“要不你跟我擠擠?”蔣秋然掀開已經(jīng)套好了雨衣,“湊合湊合能蓋住咱倆。”
“不用了,我叫人來接我就好。”
這對母女和我拉扯了叁個回合,從送我回家到起碼送我去車站節(jié)節(jié)退讓,我堅守陣地連連拒絕,最后她們放棄說服我,化作兩團彩虹用協(xié)同的步調(diào)走進了夜色里。
周圍的同學(xué)也陸陸續(xù)續(xù)走了,有的是被家長接走的,有的冒著雨跑掉了。
我擺弄著七零八落的折迭傘試圖修好它,傘骨不知道什么時候被銹侵蝕得像紙一樣,越是想固定好就越是扭曲,既沒有修復(fù)的可行性也沒有修復(fù)的價值,最終我還是撥通了母親的電話。
“媽……”
雨好大呀,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停,來接我回家嘛。——蔣秋然就是這么和她媽媽說的,但應(yīng)該不適用于我。
母親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打電話給我干嘛?”
“我現(xiàn)在沒辦法回去……”
“你什么意思?”
“現(xiàn)在雨太大了……可以接我回去嗎?”
“你這孩子有沒有點孝心?”她的語氣煩躁起來,“你不知道一下雨我就膝蓋痛嗎?你還想讓我跑大老遠去接你?我總是告訴你要帶傘要帶傘要帶傘你怎么就是不帶?”
“帶……”
我?guī)Я宋規(guī)懔宋艺娴膸Я恕?
“不讓你吃點你教訓(xùn)你就不長記性,你自己想辦法趕緊回來!”她打斷了我的話,“一點小事就要麻煩我,你當我是你的老保姆啊!?”
電話被掛斷了。
啊行吧,畢竟是這個年紀了,不依賴父母也是應(yīng)該的。
我從草稿本里翻出傅曻的號碼,撥了過去,換來“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啊好吧,畢竟是……和我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的人。
我把書包背到胸前,將傘布從骨架上扯下來,蓋在包上走進了雨里。很快我就從頭濕到了腳,雨水流進眼睛里癢癢的很難受。
不過包里的書和卷子沒淋濕就行。
從一開始就應(yīng)該這么做才對,要不是看到蔣秋然她媽媽來送雨衣,我也不會有任何愚蠢的想法,人類最大的問題是貪婪啊,總是想著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鞋子里也進了水,腳趾在濕襪子里存在感陡然提升,怎么走路都感覺很別扭。混凝土路面上積了淺淺一層水,我這雙鞋底已經(jīng)磨平了的舊鞋子在水里滑來滑去,好幾次都要滑成女子單人花樣滑冰。
忽然有什么東西勾住了我的后衣領(lǐng),我向前的力來不及收回,差點當街表演劈叉。
轉(zhuǎn)頭一看,竟然又是田多鑫這個東西,八成是又在教室里打游戲了所以才這么晚出來。
他語氣還是那么討人厭,“你又在干什么啊?”
“在回家。”
“我送你。”
“哈?”
“別這么大反應(yīng),”田多鑫把我往后拉了點罩在傘下,“我得看著你點免得你影響市容。”
“我又怎么影響市容了?”
“八百米開外都能看到你走路沒個正形的,”他拽著我的衣領(lǐng)就要往前走,“下個雨你就不會走路了?”
“……不需要你送,”我站在原地不動,“不適合跟你走在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