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之中,睜眼或閉眼似乎并無分別。
虞年瞳底映不出光,只凝望著前方,半晌,她眼睫一顫——
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抹星光。
如同一顆孤懸天際的星辰,微弱卻醒目,瞬間刺破了黑暗的屏障,獨自在虛空中搖曳生姿。
懸浮于重重幽暗,光芒閃爍,隨著它那若隱若現(xiàn)的脈動,四周的虛無縹緲中,更多星火開始漂散而出。
起初只是寥寥幾點,轉瞬間,無數(shù)的光點紛至沓來,宛若爍爍生輝的燈火,金光流轉,逐漸密布在這一片黑暗之中。
漆黑中星光閃爍,在空中輕盈地漂浮著,漫無目的,卻又互相牽引。
似試探般,幾縷光點在虛無的回旋中一點點靠近虞年,輕點她的鵝黃襦裙,星芒在裙擺間曼舞,環(huán)繞衣袖,掠過纖細的發(fā)絲,動作輕柔而靈動,宛如夏夜螢火,在她的周身徐徐盤旋。
空曠、寂靜,仿佛望不見盡頭,觸在她周身的光點卻泛起一圈輕柔波動,在這無盡的黑中蕩起層層漣漪。
星星點點在她瞳底跳動,虞年輕輕伸出手指,緩緩向那些星光靠近,指尖即將觸碰到那一抹亮色之際,點點光芒卻如受驚的小鳥般急促逃離。
光點在她的指尖前方四散開來,帶著微微的震顫,卻又似是不舍,跳動著流連在她周身,徘徊許久,才四散而去。
虞年一愣,彎起了眸子。
星光如同閃爍的細沙,灑向無垠的黑暗中。
光點翻涌,彼此牽引呼應逐漸匯聚,以夜為布,畫下一串串柔和的光線,細絲輕柔地綿延在空中,仍在向前流動,一幅輪廓開始浮現(xiàn),在不斷堆迭之下變得愈發(fā)清晰——
那是一只幼狐。
不過巴掌大小,身上毛發(fā)稀碎凌亂,血痕點點,緊緊蜷縮一團,胸腔下的呼吸似乎與星光的閃爍同步,微微起伏。
虞年心頭一緊。
“晏九安?”
她腳下步伐不自覺加快,幾步上前將小狐貍抱進懷中。
才剛觸到那有些冰涼的身體,剎那間,周圍的黑暗突然仿佛被一道無形的力量撕裂,靜謐被驟然打破,四周的景象如同洪水般涌來,一幅幅場景在天地之間融合混雜,迅速展現(xiàn)在虞年的眼前。
是她曾目睹的幾層幻境。
星光和月華交織,少年獨自蜷坐于池塘邊,垂在身邊的雙拳緊握,光點化作的淚珠緩緩滑下臉側,如破碎星辰墜入水中般四濺開來。
不遠處,一具身影凌亂殘破,他的尾巴尖在地上拖動,每扯動一次,就在泥地上留下一串撕心裂肺的血痕。
鐵鏈崩碎的聲音自虛空中蕩來。
滿目猩紅。
瞳底如染了色的畫布,虞年的思緒也終于在此刻清明。
她一直以為幻境中時空混亂,層層重迭難分,可原來晏九安從未有過喜,眼前便是怒、哀,與不盡的殺欲。
直至此刻,才應當是真正的第五重——
執(zhí)念。
四周畫面流轉,不斷在眼前融合、變幻,冰冷的雪原漸漸成形,白雪皚皚,天地一片寂靜。
寒風呼嘯,卷起數(shù)不盡的雪花在空中飛舞,山巒在遠處若隱若現(xiàn),被厚重的雪霧遮掩,與天際連成一片。
視線所及之處,一座孤墳正矗立于風雪中。
虞年抱緊懷中顫抖的小狐貍,跨過不斷被新雪覆蓋的小路,用手輕輕掃去墓碑上的厚厚積雪,露出了下面風化的石質。
石碑上拓印著歲月的痕跡,風霜侵蝕,字跡經(jīng)年累月,卻依舊清晰如新——
“鶴鳴于九皋,聲聞于天,天命汝身,降而安蒼,宅殷土芒芒”
“愿四方長流,上天同云,雨雪雰雰,益之以霡霂,既優(yōu)既渥”
虞年觸在石碑上的指尖在輕顫。
這是天命。
以己之身作為獻祭,以血肉化甘霖,骨為長河,降澤人間。
晏九安生而為仙,卻是為死而生。
人未亡,墳已立好。
原來他只是想要看看,自己究竟是為何人而生。
她皺起了眉,嘗試般抬起手,玉指在空中輕輕一動,靈力隨之而起,刻在石碑上的文字逐漸脫離,化為實體,落入她的掌心。
凝視著手中的文字,她手掌漸漸握緊,字跡在指尖流轉,化作細碎粉末,流光溢彩,星光似的四處飄散。
光芒在眼前破碎的剎那間,虞年眸中閃過一絲驚詫。
天命,竟也可改嗎
靈力在體內流轉,她定了定神,將跳動的粉末緩緩重新收攏在手心。
纖細的手腕抬起,齏粉在白皙柔夷周圍盤繞、飛舞,隨著她手指輕輕一動,金色粉末在空中迅速凝聚,逐漸形成新的字跡——
“日出清濟為晏,歲久安適其常”
指尖如玉脂,在空中緩緩滑動,字跡如流水成形,散發(fā)出柔和的光芒,少女神情專注,字跡在她的指尖下愈發(fā)明亮,一筆一劃都雕琢得精致利落,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