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年抬眼看向裴行易的同時,對方也開了口。
“虞姑娘”,他溫和一笑,聲音清潤如水波般柔雅,“南城偏僻,姑娘可是為劉翠而來?”
這姑蘇城南城邊境幾乎都已荒棄,已是數年不見有人居住,近來劉翠的事在城中百姓間傳開,倒也有幾人為此前來南城,不過都是無功而返。
裴行易想,她應當也是為這件事而來。
果不其然,虞年點了點頭,似是突然想起他看不見,又道了句“是”。
“我本在姑蘇城附近游歷,無意間聽聞此事,想這姑娘實在可憐,便來看看能不能幫些忙。”,解釋完自己的目的,虞年反問,“不知公子在此處是”
還不待裴行易答,小廝安置好路明后回來,推門而入時正好聽見這句話,他笑著向二人走來,“我家公子是走方醫,在城中得知此事,也是專門為劉翠而來的!”
“原來如此”,說著,虞年轉頭看向了里間。
這小屋一貧如洗,他二人坐的地方離床榻不過幾步遠,沒有屏風阻隔,竟是連床幃都無,她一眼便看見了正沉睡在榻上的劉翠。
床上沒有被褥,只是在木板上鋪了幾層破布,女子面色發青,雙眼深陷,露出的四肢瘦弱如柴,往下看去,那高隆的孕肚令人怵目驚心。
按時間來算,劉翠懷有身孕至今應當也才兩三個月,可那肚腹卻鼓漲似塞了三四個皮球,仿若下一秒就會皮爆而開!
她身上只穿一件薄薄里衣,隔著幾米,虞年甚至能瞅見她肚皮下似有東西在緩緩游移,正帶動著衣布一動一動。
虞年眉頭緊皺,這當真是邪氣入體?
凡人入邪,應當是神志不清,時醒時瘋,久而久之血肉、經脈都被邪氣侵蝕,人會日漸消瘦,最后被抽得只剩一副皮囊。
劉翠這種情況,她從未見過。
“我去看看”,她撂下一句話遂已起身,沒有要同身后二人商量的意思。
她心中直覺,事情有些不對。
虞年三兩步走至床榻一側,彎下身,兩指放于劉翠頸側,那里還有跳動,只是已經非常微弱,時有時無,幾乎不可感。
一股瑩白靈力自她指尖溢出,又隨著二人肌膚相接處探入劉翠體內,劉翠不是修士,如今又實在體弱,虞年能感覺到靈力在經脈中推進的每一分都相當困難。
隨著靈力深入,她施法也愈發困難,就如同在泥潭中跋涉一般,靈氣每走一步都十分艱難。虞年放在她脖子上的指尖都開始輕顫,她不敢太用力,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劉翠承受不住便會爆體而亡。
一盞茶時間過去,幾乎沒什么進展,進行的異常困難。
那邊裴行易似是早知道會發生這種情況,也不說話,只是嘴角帶笑,悠悠抿著茶水,坐在一旁等著。
許久,虞年也知這樣下去不行,就怕她還沒能順利引出邪氣,劉翠就已經先承受不住體內兩股氣息相撞,氣斷人亡了。
她斂眉拿開了手,用衣袖擦了擦額角的細汗,嘆出一口濁氣。
初墨只見虞年收了手,卻又開始在乾坤袋里翻找什么東西,幾息間掏出個珍珠大小、白玉似的小丸子。她面上緊張一松,二話不說就把那小丸塞進了劉翠嘴里,又一指按壓在她脖頸,逼迫劉翠咽了下去。
他轉眸,剛想問自家公子那是個什么東西,卻意外瞥見裴行易的笑僵在了臉上。
初墨不解,但也不敢多問,只能繼續朝虞年看去。
虞年剛給劉翠吃的,是定息丸,便是為凡人專門煉制,凝練氣息的一種丹藥。這東西倒是好煉制,只是原料價格頗高,很少有修士會專門為一個凡人去煉這種丹藥。
也是當初宋亓一比她晚修道兩年,虞年為幫他更順利洗清靈根,這才在身上多備了幾個,常給他送去一些。
不想現在正好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虞年再次將靈力探出,有了定息丸在體內起效,這次劉翠氣息穩了不少,靈氣如細雨般灌入她的經脈,所過之處雖然晦澀但順利不少。
幾息時間靈氣便將她體內邪氣纏繞包裹,又一一將其從經脈、骨血中拔出。
大團烏黑濃氣隨著虞年瑩白的靈氣,從劉翠的口鼻中外溢,那霧氣腥臭,溢出時伴隨著尸臭腐爛般的氣味,飄散在床榻上方。
氣味太過刺鼻,虞年皺著眉頭,一手還在除邪,一手用衣袖捂住了鼻子。她回眸想提醒身后二人,卻看見初墨已被那飄過去的黑氣臭到面部扭曲,而裴行易似是聞不到一般,面色淡然,還在品著面前茶水。
虞年心想果然男主就是男主,都這時候了,還有心情裝呢。
她看這兩人也沒有要走的意思,便凝起靈氣,隨手扔了個結界過去。
裴行易一愣,灰白的眸子抬起,聲音清冽,“多謝”。
虞年看他一眼,也不再多管,專心轉頭繼續醫治劉翠。
不過片刻,劉翠體內邪氣拔除殆盡,高隆的肚腹也隨著邪氣逸散漸漸扁了下去。整個小屋幾乎都被黑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