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綠色的血液灑在地上,很快就被落下的雨水沖散,它們卻看都不看一眼,只顧著撕扯同族的腹部,從可能是胃袋的地方翻出還來不及消化的丸子殘渣。
一些比較早吃到丸子的怪物已經開始變得痛苦。
它們趴在低洼處拼命喝著雨水,卻還是無法緩解丸子帶來的不適。
可能是干渴,也可能是某種灼燒感,催促著它們去尋找更加對癥的液體。
于是更加荒誕的一幕出現了。
無數怪物張開翅膀,連看他們一眼都來不及,就成群結隊地往沉淵海的方向飛去。
它們急匆匆揮舞著不算強健的雙翅,身軀在半空迅速干癟。
它們卻像是完全感覺不到身上的變化一樣,一直到突然墜落下去,才在錯愕中徹底失去聲息。
鐘知非扭頭看向身邊的青年。
他雙手抱胸站著,唇邊帶著一點笑意,目光里染著別樣的溫和,就這么靜靜注視著那些怪物翻滾掙扎,連嘴角的弧度都沒有絲毫改變。
這一刻,鐘知非破罐子破摔的冷靜直接被砸碎。
他想要后退,卻只能僵在原地,不受控制地、長久地凝望著重朝。
面前,是數不盡的怪物飛行、攀爬而過;
身后,小屋壁爐正裊裊升起一陣煙霧;
頭頂上雨絲不斷落下,腳下的水坑倒映著他的影子。
身邊人類模樣的青年緩緩仰起頭,被雨水打濕的短發貼在額頭上,銀色的瞳孔深處,充滿了難以描述的興味。
怪物的倒影沒有落入青年眼中,可青年依然注視著怪物瀕死掙扎的姿態,毫不掩飾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的輕松和愉悅。
這樣的眼神。
這樣的表情。
讓鐘知非不期然想起了小孩子觀察螞蟻的情形。
同樣的好奇,同樣的快樂,同樣的純粹和興致勃勃。
原來,這些怪物對他來說,就像是螞蟻之于人類。
那么,人類之于他,又是什么樣的存在?
鐘知非本能地垂下眼睛,一只手搭在胸口,緩慢地躬下了身。
第057章 應逐循光(8)
重朝在距離燈塔不太遠的地方站了很久,一直到不再有蟑螂爬出燈塔,才遺憾地轉開目光。
他理所當然地和鐘知非說道:“感覺硼酸丸子不太夠,等回頭把土豆種出來,再來清理一次。”
鐘知非毫無異議。
兩人回到安全屋,又把房子打掃了一下,幻夢境中的光線逐漸暗淡,看起來是快要入夜了。
重朝耳畔隱隱傳來一些動靜,很像是小區里的保安從樓下經過,互相談論著沒什么營養的話題。
現實里,快要天亮了嗎?
重朝有些恍然,詢問性地看向鐘知非。
鐘知非飛快笑了下:“我沒什么感覺,應該暫時還不能回到現實。”
他之所以會被困在幻夢境里,進入燈塔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更重要的是,他被“虛假的光”污染,和現實斷開了聯系,已經無法確認現實的坐標。
不過現在有隔絕污染的安全屋了,他在這里呆上一段時間,未必沒有返回現實的可能。
前提是,他現在還是人類。
重朝點點頭,若有所思:“原來是這樣。那我醒來以后去找醫生商量一下,說不定他有辦法。”
鐘知非沒有阻止,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
細雨依舊不停。
幻夢境里太陽沉入地底,整個世界變得黑暗而安靜。
重朝坐在沙發上,忽然感覺到了濃烈的疲倦。
他不由閉上眼睛,意識漸漸飄遠。
他的身影飛快淡去,坐過的地方只剩下一個不太明顯的凹陷,以及趴在一邊打盹的小蠑螈。
鐘知非呆呆盯著那里看了一會兒,表情復雜無比。
“居然……真的來自現實。他到底是什么情況?難道力量比宗應諭更強?”
……
今天是個好天氣。
燦爛的陽光從窗戶照進來,帶著幾分暖意。
重朝緩緩從床上爬起來,望著手指發了會兒呆,直到和吉跑到臥室門口來找他,他才痛苦地下了地。
和吉從冰箱里拿出包子,放進微波爐,回頭瞥了他一眼,噫了一聲。
“重朝,你怎么了?你這表情看起來好累的樣子,昨晚做噩夢了?”
“也算是噩夢吧。”
重朝揉了揉太陽穴。
他能清晰地回憶起昨晚夢境每一個細節,或許就是因為這樣,他才覺得格外疲憊。
他大概描述了自己的經歷,又補充了一句,“我感覺自己就像是連續走了五六個小時的路,腿好像又酸又疼的。”
但也只是好像而已。
他的理智告訴他,腿好好的,肌肉也沒有疲勞。
和吉把熱好的包子端出來,點評道:“你活像被那個什么幻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