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都是家常菜,雖有幾個新鮮菜式,但也基本是老班底。大伙兒純粹是為了聚會,胃口一般,長輩吃得養生,三兄弟吃出死氣沉沉的班味,只有張醫生和蘇小老板吃得歡。
大嫂悄悄提醒她們倆:“待會兒有甜點,阿姨烤上蛋撻了。”
張醫生哂笑著放慢了速度,蘇眉弱弱地說:“你們隨意,我飽得比較慢。”
“放開吃,年輕人胃口好。”奶奶看到蘇眉直接夾了梅花大排就飯,甚是豪邁,不禁佩服壯士好飯量。
姑姑甘棠已經飽了,問:“小蘇,聽你的口音不太像本地的。湖南的吧?長株潭的?”
杭二說:“哎呀,姐,別的城市也好啊,韶山偉人故鄉,瀏陽煙花,張家界山好,永州有蛇,湘西民風彪悍……”
“我家在懷化,和湘西一樣窮。”
大嫂楊柳見話題尷尬,笑說:“證明你倆有緣啊,天南海北來相會,怎么認識的?”
蘇眉指了指杭世駿:“他結婚那天啰。”
杭二一拍大腿:“我就說你眼熟!對對,肯定見過,你那時好像就挨著主桌坐。”
一直保持沉默的老大也不得不刻意看了看弟弟,腦子里一下就復原了當日的座次,主桌附近就是親朋好友的席位,他了不得啊,劈腿劈到了前妻的身邊人。
杭世駿看這對二貨已經把不該說的禿嚕了,手放在她的大腿上,不輕不重地一擰,給她舀了一碗天麻豬腦湯:“你喝點湯,以形補形。”
張醫生作為蘇眉的飯搭子,挺身而出:“其實緣分真的很難說,我們還是高中同學呢,當初壓根一點早戀的苗頭都沒有,也是畢業了,工作了,才有機會互相了解。”
本來妯娌已經不太敢提問了,偏偏姑姑來了興趣,問:“后來你們又是什么機緣碰上的,第二次、第三次,總不能都是吃喜酒吧?”
“第二次見面是因為我要處理律所投資人的糾紛,她剛好是客戶的乙方的競爭對手。第三次見面經過深入交流,我們確定了她作為乙方的長期合作關系。”
“哦,我還以為你們第三次就確定關系了。”
“怎么可能,我可是懂得事不過三的道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爸爸,“我們第四次見面確定了關系。”
“嗯,那么,小蘇,你到底是做什么業務?”
“我做女裝。”
杭世駿來不及按下形象粉碎機的暫停鍵了,蘇眉的注意力都在阿姨端上來的蛋撻上,老厚老厚的葡式蛋撻,比鉆石還要閃亮的奶油,教她心醉神迷,但是她的容量已經幾乎沒有空間了,只能干瞪眼。汪嬋邊吃邊饞她。
張醫生夠義氣,拿起餐刀,切了一半,同她分食。
飯后,爺爺說:“快九點了,明天周末,老二就別走了。”
杭世駿不說話,蘇眉嘗著汪嬋倒的沙示汽水,嘴巴一股風油精的味道,大嫂又給她半杯張醫生喝著的水蜜桃汁。他看著樂不思蜀的家伙,扭頭出了口氣,算是默許了。
杭思琪見狀,腆著臉和柳青討要果汁,爺爺說:“思琪,不早了,待會兒你跟汪嬋的車。”
杭二愁眉苦臉撒嬌:“爸爸偏心,您疼孫子的心,怎么不舍得勻一星半點給兒子?”
汪嬋笑說:“小舅舅,你也莫要王八掉灰堆,憋氣又窩火。我倆打光棍,一對燒糊的卷子,比不得人家雙雙把家還。”
甘棠聽她說得粗俗,拍了她,汪嬋夸張地搖晃肩膀:“教導主任又批我了。”
杭二還賴著,老三已經告辭了,張醫生趕忙夫唱婦隨,他媽媽送到門口,又折回客廳陪坐。
杭世駿的爸爸說:“爸爸,我們也回去了,有空再回家。”
眼看人散了一半,蘇眉轉過來,瞅著杭世駿,意思是咱啥時候撤,她喝得腦門發脹,他看她呆樣,掐著她的臉說:“親愛的,今晚住在爺爺家,開心嗎?”
蘇眉還沒開口,先打了個飽嗝。
大嫂帶著她去散步消食,兩人做伴,棋逢對手,竟然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回來,走到蘇眉尿漲。
蘇眉站在門口,說:“這房子好大,好像人民大會堂。”
柳青聽她自言自語,實在可愛:“小蘇,你多討喜呀,老二一定很喜歡你。”
“他喜歡罵我。”她摸了摸脖子。
進了門覺得很安靜,甚至冷清,人們都回屋了。保姆阿姨說杭世駿在三樓,柳青帶她坐電梯上去。
三樓很寬敞,聽不到人聲,蘇眉心想,這么大,杭世駿要是哪天死了,發爛發臭香飄飄都不一定有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