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姐打電話給她去家里拿年貨,小妹看不得她成天瘋狂內卷,巴不得她出門透氣,塞給她小推車,拱著她的后背出了家門。路過街心小公園的公廁,她看到有個嘴唇發紫的小胡子坐在門口的石凳上。
這位靠著墻壁,雙手抱胸靜坐。他梳著波波頭,但是左邊比較長,幾乎遮住了半邊臉,感覺到她的目光,對方看過來,蘇眉發現他人高馬大,眼神邪氣,摸了摸手機,猶豫要不要提醒和同志注意治安。
有個小朋友從女廁出來,頭上三個揪揪,戴著大項圈,披著大紅的飄帶,正在扮演哪吒呢。經過那個男人,他的手扣住小孩的腦殼,撈起飄帶,擦了擦濕淋淋的小手。
小朋友走了幾步,越走越慢,越走腰越彎,扯著大人的衣角,作勢要他抱,他不搭理,小哪吒耷拉下來的雙手索性撐在地上,四腳著地地爬,路人都扭頭笑話,男人停下,俯下身,大家都以為他心軟了,誰知他撿起飄帶,卷在手上,扯了扯,一甩頭,牽狗一樣牽著娃兒。
蘇眉見他們走開了,反應過來,趕緊去鴛鴦姐家里。屋里還有蝴蝶,她難得不穿工裝,換上新鮮的衣裳,招待她吃這吃那,笑說:“調解了一圈,我姐不滿意,還是要打官司。我說多麻煩人律師呀,她才不聽?!?
“應該的,就準他們為難咱們呀。”蘇眉說著,心里想杭世駿無理也要攪三分,他從來不做賠本買賣,鬧大了銀子才多呢。
鴛鴦姐從樓上下來,和她說話,門口進來一大一小,正是路上遇到的奇裝異服組合。蝴蝶轉身:“妞妞,快來叫大姨?!兵x鴦姐豎起眉毛說:“狗子娃兒,你去人家地里偷菜?爪子臟死。”
蝴蝶連忙介紹,原來這是她丈夫和女兒,說罷,牽著小姑娘去洗手。鴛鴦姐和妹夫無話可說,蘇眉更沒話了,好在和同志下來,氣氛才和睦起來。
蝴蝶留蘇眉吃飯,她惦記訂單,謝絕了,鴛鴦姐說:“你放她回去罷,生意不等人,我以前趕工,恨不得睡棺材里?!?
于是蝴蝶揀了幾碗菜和一袋脆蜜非要她帶回去吃。她通知小妹煮了一鍋米飯,大家的午餐和晚餐都有著落了。
趕在春節快遞停運前,她發了最后幾批貨,包括給羅伊人的,她一口氣定三十套,蘇眉都有點猶豫,她笑說:“你莫不是看不起姐們?”
伊人前段時間設想構建一個群,鎖定優質客戶,穩定供貨,奈何蘇眉產能有限,伊人便讓她年后擴招。蘇眉睡覺前,瞥見床底的紙箱,已經快半個月了,閃過念頭,要不拆了二次利用,但她還是按捺住這個邪念。
官司年前堪堪結束,年后收尾。鴛鴦姐沒說太多,就一句:“這錢活該人家賺?!?
請客是必須的,鴛鴦姐特意支開她,對蘇眉說:“行啦,我還不懂你嗎?!彼ξ鲩T去了。
豈料到了晚上十點,接了個陌生電話,一接就完蛋:“我喝醉了,你來接我。”
蘇眉敷衍著魔鬼:“我不會開車,只有電動車。”
“我管你板車推車,趕緊過來?!?
蘇眉只得騎著電動車過去,她的這輛車是薄荷綠小三輪,可可愛愛,在鎮上亂跑,大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湊合能擠兩個大人。
到了飯店門口,杭世駿同人站在路燈下,等她停下來,他吩咐旁邊的下屬:“你騎回去?!?
她傻眼了:“那我怎么辦?”
“這不還有十一路車嗎?”他似笑非笑地說。
兩人腿兒著回去,蘇眉吃一塹,長一智,對杭世駿一定要順毛捋,這樣吃的苦頭最少。
進了門,門口規規矩矩停了她的小綠車,她琢磨著是不是先禮后兵,請他吃杯茶,然后等人接他去住酒店。杭世駿伸了右手:“我的貨,拿來?!?
她撓頭想了一會兒,蹬蹬蹬上樓,從床底摸出那個紙箱子,他沒接:“我怎么知道數對不對得上?”
“我拆,你點嘛。”她劃開透明膠,開封,露出滿滿的紅衣服,“一,兩,三……”
“得了,你穿上?!?
“我為什么要穿?”
他坐在門口的塑料凳上,翹著二郎腿,兩條腿不銹鋼門禁似地攔住了:“你該不會以為我買給自己穿吧?”說完,甩給她一個側身。
蘇眉一看備注,尺碼都是合適自己的,只好挑了一套去換,心里罵他神經,看不到照片就要看真人上身效果。
過了幾分鐘,她催促:“你快看,我冷著呢?!?
杭世駿有點無語地問:“你就非穿這件不可?”
這套是比基尼式的,說白了是大紅胸罩加三角褲,圣誕要素體現在罩杯和內褲鑲了一圈白色的絨毛,帶子比筷子還要細,勒進肉里。她光著腿,感覺小腿寒毛直豎,腿毛扎手。
她坐在床上,搓著大腿暖手,問:“看夠沒有?你還想要哪一套?”
他走過來,拈著邊,一下子扯斷內衣的吊帶,說:“布料以次充好,差評,店家準備退貨吧。”
“噫,本來就是一次性用品嘛,哪個方腦殼往死了穿?”蘇眉完全沒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