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不曾注意和放任的角落里,今年春天移栽的柿子樹,在這個水土并不算適宜的地方, 長得枝繁葉茂,一根根細細的枝干上垂下來橙紅的柿子。
她知道, 今年的柿子很澀口。
所以這一茬的柿子會留在樹上, 讓過冬前鳥雀啄食, 或跌落在地上作為土壤的肥料。
秋天里時常有風, 吹得窗欞微微震響, 樹葉上下搖擺。
姜青禾坐在柿子樹旁的秋千架上,不同于窄小的木板吊兩根結實的麻繩, 這個秋千架有棚頂, 秋千很寬很長, 有靠背, 有搭腳的地方。
只是不能搖得很高, 可以前后晃蕩,像是蒙古族給嬰兒做的童床, 腳一蹬,床就慢慢搖晃, 讓孩子緩緩進入夢鄉。
說來也可笑,這個秋千做好后,除了蔓蔓會爬上去睡覺外,她只坐過一次。
如今她搖晃著秋千,頭往后仰,聽柿子樹上喜鵲喳喳的叫聲,完全放空。
她度過了一個無聊的上午,什么活都沒有做,秋天的日頭讓人懶洋洋。
這個上午她開始試著找小小的樂子,比如抓了一把麥子,灑在磚砌成的小道上,觀察幾只啄食的麻雀,有一只胖得稀奇,扇翅膀總慢半拍。
她這時發現,門邊的墻磚上,有蔓蔓稚嫩的涂鴉,小孩在自己最高能夠的地方,畫了三個笑臉。
”
下面一塊磚,有個哭臉和不高興的表情,蔓蔓打了個大大的叉。
姜青禾突然笑出了聲,仿佛都能看見蔓蔓將眉頭往中間擠,皺起小鼻子,然后指指自己說:“太丑了。”
又或者故意用手指沾口水,在眼睛下面劃出兩道,她會攤手,“小孩哭,羞羞臉,蔓蔓是大孩子,我才不要哭。”
她還發現,棗樹掛的木牌背后有字,略帶歪曲的字體,應該是徐禎帶著蔓蔓寫的。
只有四個字,好好長大。
姜青禾有點恍神,她看了又看,后來繞到了她最常待的屋子里,只是她太忙了,已經有好多日子沒來過了。
這間屋子她很喜歡,采光好,坐在搖椅上能看見窗戶外頭,后院里的風景,還能從木柵欄那瞧到被拆分開的景致。
曾經她很喜歡坐在窗戶邊,靠窗的小圓桌上會放著一盤盤毛線,她坐在軟墊上,椅子很舒服,腳擱在腳踏上。然后對著光以及山外吹來的風,細細鉤織著一個繡球,幻想它出現在新娘的手上。
那時不遠處會有徐禎鋸木頭的聲音,偶爾出現像是啄木鳥啄木的聲音,那是他在用鉆子鉆透木頭。
等聲音停了,過不了多久,他人可能會出現在窗戶外頭,跟她說今天做了哪些東西,偶爾帶給她一個抽空做的木雕。一點都不正經,有四仰八叉的豬,撓頭的小人,歪頭抱爪的小狗,一看到就忍不住笑。
他有時候也會走進來,給她遞上一碗茶或是熱奶茶,拉她站起來,攬著她到外頭走一走。
也有蔓蔓突然從窗戶底下鉆出來,故意從喉嚨里發出赫赫的聲音,張牙舞爪的。要是姜青禾假裝被她嚇到,她就會哈哈大笑。
有時候會悄悄地過來,踮起腳在窗臺上放她摘的小花,春天有數不清的小花,她會蹲下來,挑選最好看的。或許是幾片不同紋理的葉子,一小株的紅串子、好看的小石頭,一顆來自砍下來松木上的松塔。
花朵和葉子被姜青禾夾在冊子里,要是此時翻看,還能嗅到當時那馥郁的花香,其他被她放在木盒里,好好珍藏著。
更多的是蔓蔓會從窗臺上遞進來吃的,煮好的雞蛋、一顆糖、一塊糕,或者是酸溜溜的杏子、半根黃瓜、山櫻桃等等。
蔓蔓不怎么進門,她知道娘很忙,進門會打擾到,所以會悄悄地放東西。可她又怕娘不知道,讓徐禎在外面給她安了個小鈴鐺,她放好后會搖一搖鈴鐺,讓娘知道她來了。
僅僅是望著這個低矮的窗臺,姜青禾涌現數不清的記憶,那些記憶讓她生出久違的幸福感。
尤其在最忙的時候,夜里要忙到很晚,蔓蔓會趴在另一邊的小桌子上,徐禎坐在她旁邊,父女兩一起寫寫畫畫。
那些胡亂涂鴉,看不清線條的畫,徐禎一個個給定制了畫框,掛滿了整面墻,中間是徐禎寫的。
他寫的很含蓄,只有幾個字,禾苗茁壯。
徐禎不太會說情話,他一般都是做得多,比如包攬家里的大事小事,洗衣做飯,記住她的生理期,知道她生產后時不時腰痛。會用裝了熱水的水壺包了厚實的布,塞在她腰后,他還會按摩,很認真地去學過好幾個月。
但是讓他正經說句情話,他會支吾。所以他寫也寫不出,只寫了盼望禾苗茁壯。
只是后來這間屋子更多出現的是賬冊,是一張紙上列不完的算式,生疏地打著算盤,一本本小冊子大冊子,她努力記下有用的信息,也有她苦惱時揪著頭發,扯下來的縷縷發絲。
漸漸的,她有了無法言說的壓力,又忙草場的事情,她有好些日子不曾來了。
姜青禾從窗戶那邊走過,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