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做的話,那青禾指定是主事東家了,”王婆走到姜青禾邊上搭著她的肩膀說,“這一應事物也只有你拿得出?!?
“我做主事東家沒問題,我家還有棚車,到時候拿些紅布來,裝扮下倒也得了,可上哪去找鼓匠呢?”姜青禾能有底氣做這個東家,可旁的又不是她說有就有的。
鼓匠可不僅僅是打鼓的匠人,更準確來說應該是樂匠。
“俺啊,”長了個塌鼻子的王大順指指自己,“俺會吹嗩吶?!?
“你那嗩吶叫只能叫聽個響,俺會敲大鼓,敲得震天響那種?!?
“你擱這吹吶,得嘞,都拿了那東西來,吹吹打打叫俺們也聽個熱鬧,光說沒用,”刺頭花丫啐了幾人一口,慫恿幾人搬了家伙什來聽聽。
這些人也經不得激,當下撩起衣擺躥了出去,帶著水淋淋的器具回來,那嗩吶還淌著水哩。
王大順抹了把往下滴的水,解釋道:“多少年沒用了,全是灰漿,給洗了把,你們聽俺給你吹一段哈?!?
他架勢起得很足,雙手搭在嗩吶上,用力憋了口氣,兩頰鼓脹,正嘮的人都轉過來瞅他,然后只聽一聲很沉重像是放了個大屁的聲音。
噗——
“娘嘞,你可別現眼了,哈哈哈哈哈”
本來憋住沒笑的,硬是沒憋住,笑得捶桌 。
王大順臉脹得通紅,他老爹從家里追過來,聽了這聲從后頭給了他一腳。
“孬貨,學了個錘子你學,一天天凈給俺丟臉了,滾滾滾,”王老爹讓他滾到邊上去,自己一把搶過嗩吶,用袖口擦了擦,對大伙道:“這瓜娃子吹不好,俺好些年沒吹過了,大伙當捧個場吧?!?
王老爹真沒咋吹過了,早些年在關中時,還能送親送喪走街串巷地吹,到了這都擱置了。
他都不用咋擺架勢,只消手搭在嗩吶上,腮幫子鼓的跟金魚般,搖頭晃腦,從嗩吶里便傳出一段流利的喜樂,旁邊拿了鼓的趙茬子咚咚打了起來,另有敲镲子的老頭跟上,叮叮當當地響了又響。
多喜慶多熱鬧,叫人忍不住對著和幾聲花兒,“手拉手兒入洞房,喜洋洋,貴人倆給俺們禳床?!?
等唱完,嗩吶收了,大鼓停了,唯有敲镲子的余韻,大伙還笑著哩,土長轉過頭問姜青禾,“你覺得能辦不?”
“咋不能辦,到時候人答應了,去吹鼓幫工的一天給這個數阿,和月底的帳一塊給,”姜青禾伸出兩個手指頭比了比。
王大順咂了聲,“兩個錢啊,兩個錢也成,反正歇在家沒錢掙?!?
“是二十個錢,”姜青禾又不是黑心地主老財,讓人忙活一整天才給兩個錢。
“嚯?。 睗h子全沸騰起來,蠢蠢欲動,而婦人則撇他們到一邊,忙問道:“俺們呢?俺們呢?”
“梳妝的總得要吧,俺手可巧了,給新嫁娘盤個發不成問題的?!?
“俺,俺,俺,”水丫喊了好幾聲,還在說的人都回頭瞅她,她娘拉了她一下,“你想說啥?”
“俺不要錢,俺能跟著看新娘子不?”水丫眨巴著眼睛,她去上口村看過一次出嫁,還撿了粒糖,可好可熱鬧了。
她娘擰了眉頭要數落她,姜青禾連忙說:“想去就去阿,那下灣離俺們這也不遠?!?
“叔嬸你們先想著,我明兒個把人請了到灣里來商量商量?!?
姜青禾說完出了門,徐禎帶著蔓蔓在院子里挖土,一道回家的路上,徐禎暗戳戳地問她,“要在這兒補個婚禮不?”
“補啥,”姜青禾搖頭,她的人生里有很多遺憾,可婚禮她沒遺憾,因為兩人沒啥親人,選擇的旅行結婚,一路那么人見證過。
“明天你看鋪子阿,嘴巴甜一點好嗎,別人一問你就干巴巴地說個價,”姜青禾想翻白眼,徐禎摸摸鼻子,他不想看啥鋪子,他更愿意伺候馬騾子和豬。
蔓蔓裝大人似的搖搖頭,“爹你這可不成啊,等喊姨姨,阿叔,公公,婆婆,才有人會來買啊。”
徐禎伸手輕撓蔓蔓的臉,“就你知道。”
可他不想去守鋪子,第二天還是老實去了,姜青禾則在后門和那姑娘交談,這才知道人家叫細妹。
細妹揣著一袋的銅板說:“俺姐是送親又是迎親,俺姐夫也沒爹娘幫襯,家里只有他一個?!?
她咬了咬嘴巴,艱難地開口,“能做頓喜宴,再找人充送親的不?”
她們家親戚隔了不知道多少路,男方又沒親戚,她想著能熱鬧點。
“啥時候辦婚,日子算了沒?”姜青禾老早想問這個最要緊的問題了。
細妹一僵,她搖頭,“請師家太貴,沒算日子,只想著胡亂湊個日子,你們這邊說也成?!?
她們那地請個師家得送好禮,送了禮后還得再花上兩三百個錢才給算,壓根舍不得。
“那合婚也沒合是不?”姜青禾默默嘆氣。
細妹小幅度地點頭,姜青禾伸手,“錢給我吧,這合婚和請師家瞧日子,給你辦了,明天你來這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