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禾站在風口,長長地嘆了口氣,滿屋子亂轉,才發(fā)現(xiàn)沒有適合的工具。
她揉揉腦袋,最后決定去數(shù)錢,明天還得去春集買種子,再去瞅眼細棉布啥價。
先買一匹,偷摸給蔓蔓做身俏麗的衣裳,等到過生辰的時候送給她。
第56章 春集
當姜青禾懷揣著一兩碎銀, 右手提著沉甸甸的錢袋子,左手拉著蔓蔓,站在人聲鼎沸的春集時。
她扭頭跟旁邊將馬騾子拴在樹上的虎妮說:“你也沒說這春集是這樣式的啊?”
“你說的是哪的話,”虎妮聽著她怪異的腔調(diào), 摸摸頭, “這集不年年都是這個德行?!?
宋大花插了話進來, “啥,啥呀,俺瞅這集不挺好的?!?
就是因為好,姜青禾掏掏自己的兜,內(nèi)心默默流淚, 她還覺得這小地方能賣啥稀罕種子,不都是麥子糜子谷子, 花種就喇叭花鳳仙花啥的山野品種。
可她聽著那叫賣聲, 她才是土鱉。
“接杏, 大接杏嘍, 東鄉(xiāng)族的接杏, 個大皮薄肉又甜,比桃還大哩?!?
“桃哎桃, 干桃、遲水桃、朱砂尖、晚熟桃、水桃, 啥桃都有, 桃三杏四, 俺這都是三四年的桃種嘞, ”賣桃的趕緊接上,吆喝得賊賣力。
有個小販還站到樹墩上喊:“牡丹, 牡丹要不要,啥紅的紫的, 拿回去還教你咋種,買兩株三十錢——”
“馬腿大白菜,葉子大綠實得嘞,爽口又脆,好吃不貴”
“西南那來的柿子樹喲,甜柿,耐種得很嘞——”
“本地蓮花白、黃辣子、疙瘩菜呦”
“綠貨來幾株喲,冬果、長把梨,窩梨子、吊蛋子嘞,一株八十錢,三年的樹苗,栽了今年就能生果哩?!?
各色的叫賣聲層出不窮,姜青禾每聽一句,就覺得昨天數(shù)錢時的自己,腦子進了水,還覺得沒啥能買。
她其實才是個瓜貨。
姜青禾也就消沉一會兒,聽到上句還想了想,問虎妮:“啥是綠貨?”
有綠貨就有紅貨,紅檎、沙果、紫檎、花檎就屬于紅貨。
“梨阿,梨樹那么老多,俺們都叫綠貨,”虎妮緊緊拉住小草,回過頭說。
大花男人此時一改往日沉默的樣子,平日老不說話,叫大伙要忘了他以前是個天把式,專種果樹的。
“那梨樹能買幾株,”大花男人說,“長把梨味道酸,雖說梨吃起來水少,買是能買的,摘了后窩熟就鮮脆了。”
“梨子里最好的是冬果梨,個頭大肉脆,還甜?!?
虎妮接了一茬,“寒天吃熱冬果比姜湯還好使,梨肉甜,喝了啥風黃腦熱都消了?!?
“那上年咋沒賣嘞?”姜青禾不解,不然她至于這么執(zhí)著讓蔓蔓喝姜茶驅寒。
“上年生得少唄,全給富戶了,種果種糧不都這樣,靠天時吃飯,哪有年年都結老多的,”虎妮也惋惜,上年愣是一個梨都沒吃到。
“貴哥,你給挑幾株唄,”姜青禾反正是這也想種那也想種,只要果樹種得多,年年都有果子吃。
宋大花連忙問,“種幾株,天爺哎,你吃那老些做啥,而且這梨樹不能栽自家院子里的,不吉利?!?
“一株給你,讓貴哥替我照料那些果樹成不,一株給四婆,她前幾日喉疾不是又犯了,再買個兩株自個兒吃,”姜青禾盤算得特好。
宋大花跟虎妮說:“你說她苕的是不,俺那一路走過來,愣是沒瞧過這么傻大方的人。買株得了,俺們有幾張嘴阿,能吃下那老些梨?!?
“賣阿,”姜青禾這一年總算尋摸出點門路出來了,雖然她覺得自己還沒摸透春山灣這個地方,但她曉得灣里沒人種梨阿,梨是個好東西,化痰止咳、清熱解毒。
這個念頭吧,也不算是臨時冒出來的。從她知道最近宋大花夫婦天不亮起床,去別人地里耕地,一畝地耕整整兩天,摸黑去夜里摸黑回,只肯給兩文的時候。
她不平中又琢磨,到底咋能讓他們也能賺到錢,幫人種地肯定是沒有前途也沒有“錢”途的,做醬菜沒有鹽路等于白說,光靠手工活能賺幾個子,但起不了青磚房。
直到今天看到這個梨樹,她靈光一閃,種梨成啊,買幾棵試種些。
這也要看春山灣的水土適不適合種植,有些梨樹不挑,耐旱,有些梨金貴,養(yǎng)著養(yǎng)著就不結果了,一下買老多,到時候虧得只有自個兒。
賺錢也得講究步子,大跨步除了會扯著襠,還會摔跟頭。
“賣給誰,”宋大花也不聽那些吆喝了,談起賺錢她很有興頭。
姜青禾說:“近的你可以先賣給灣里人,遠的拿鎮(zhèn)上來賣唄,果子哪都有銷路的嘛。”
二妞子在旁邊探頭,嘻嘻笑道:“娘你種梨子唄,到時候俺跟虎子幫你賣。”
“走走走,一邊兒去,娃娃伢伢插啥嘴,”宋大花又拉著姜青禾低聲問,“你說這種梨樹真能有出路不,你曉得俺是最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