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拍了拍她的臉,喊:“蔓蔓,蔓蔓”,壓根沒用,甚至她還揮了揮手,翻了個身。
徐禎在她耳邊喊:“起來吃肉肉了。”
“肉肉,”蔓蔓立即迷迷糊糊坐起身,“哪里有肉肉?”
又一秒躺倒睡回去,她太困了。
徐禎笑了,直接把人薅起來,給她穿上衣服抱出去。
直到坐在小矮凳上時,蔓蔓還懵懵的,頭一點點地往前垂,她揉著臉說:“給我嘴巴來點肉肉。”
徐禎撕了塊烤得油乎乎的肉給她,蔓蔓閉著眼嚼了嚼說:“嘴巴還想吃。”
又吃了兩串羊肉,蔓蔓徹底跟吹滅的蠟燭一樣,軟趴趴地挨著徐禎的腿又睡著了,湊近了還能聽到她在說:“吃飽飽睡覺覺。”
“嘴飽了又困了,你可快把她抱回去吧,”姜青禾也是覺得好笑。
徐禎又把她抱回去,自個兒坐下跟姜青禾吃了頓烤肉,重新烤過的羊肉串外皮更焦,一咬滋滋冒油。
這羊肉串基本按兩瘦一肥串的,這樣烤出來肥的不油,瘦的不柴,掰開烤到酥酥脆脆的馕餅里,卷了肉,吃起來不油膩。
姜青禾還拌了兩小碗野菜,一碗薺菜一碗苜蓿,四月的苜蓿正鮮嫩。燙了燙,辣椒油一擱,熱油一澆,蒜泥一拌,配烤肉正解膩。
夫妻倆坐一條長凳吃著烤肉,說說小話,姜青禾跟徐禎說:“換種換了些南瓜籽、黃豆、糜子,下午就通渠了,刨棉花地。”
她這會兒才想起來,“慌慌忙忙的,都忘了開那個小閘門。”
徐禎起身收拾殘局,紅柳釬子全扔進灶臺下,碗筷疊起來,順手拿干凈的抹布抹了抹桌面。
然后他舉起蠟燭說,“走吧,吃飽了正好動一動。”
他一只胳膊攬過姜青禾的肩膀,往外走時說:“苗苗,明天起后四五天我都不回了,主家急著要住新屋。”
今晚他回來除了自己操心外,也是怕明天沒回,姜青禾會擔心,所以哪怕要趕將近一個半時辰的路,他也得回來。
“別太累著了,”姜青禾挽著他的胳膊說。
兩人一道挨著往外走,其實越到深夜,反而月光越皎潔,能照亮那一方曠野。夜里的風大,蠟燭的燭心來回搖動,最后倏地熄滅。
可照舊看得見,月光清凌凌又明亮,兩人手挽手走在夜色里,走在田溝上。
走到水渠要走不少的路,姜青禾環顧四周寂靜的曠野,居然不覺得害怕,反而莫名安寧。
她的聲音在黑夜里顯得悠遠,指著那一片遼闊而沒有開墾過的土地說:“這里種油菜花,再過去種甜菜,邊邊腳腳套種點旁的。甜菜可以自己熬糖,等油菜收了,送到油坊去榨油,都自己吃,炸完油餅炸丸子,炸油條炸糖餅,想嚯嚯油就嚯嚯。”
這一年多來,她最奢侈的是倒了大半碗的油炸肉丸,炸過肉的油再用來炒菜,壓根不舍得浪費。
徐禎也跟著她幻想,兩人笑著,好像等明天一覺起來,油菜就會開滿這片土地。
吹著晚風散著步消消食,哪怕深夜也走得不緊不慢,越近水渠那潺潺動人的水流聲越明顯。
水渠往水道里排水的只有一個閘口,土長叫人做的,打開閘口后,水會順著砌了碎磚的水道往外流。
“嚯,出水了,”姜青禾甩甩濕漉漉的手臂,拉著徐禎興奮地說。
然后兩人沿著水道慢慢走,水筆直地流過一段路,又突然劈叉,水流分成三段往不同的方向走,細細的一支在水道上奔騰。
等兩人走到后院,背對著風點起蠟燭,掀開水窖的木板,蹲在那等第一支水流到達。
此時都不知道幾時了,姜青禾說:“我們好傻。”
“傻人配傻人,正好一對,”徐禎也笑自己傻,明明可以先回去睡覺,等明早起來再看。
可都有點等不及,即將告別走遠路到北海子擔水的日子,雖然還要從水窖里舀水,可終究是滿足的。
姜青禾打了個哈欠,然后在燭光的反射下,水流映著金黃的光,滑進了水窖里,傳來滴答滴答的聲音。
“有水了?”姜青禾問。
“有水了,”徐禎說。
姜青禾又說:“那回去睡覺。”
“走,”徐禎回她。
結果都躺在床上了,姜青禾抱住他,聲音壓抑卻又激動,“有水了!”
徐禎摸摸她的臉,嗯嗯了幾聲,困得要睡著了還不忘回她。
可憐姜青禾只有剛才是平靜的,現下輾轉反側睡不著,她滿腦子都是有水了,打個大水桶,她要奢侈一把泡個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