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娜是一個人醒來的,這次是在白天。帳篷中央往上拱起的地方垂著一些紅色的穗帶裝飾,看著頗有種異域風情,她放空地盯著那里,慢慢消化著昨晚所發生的一切,身體里升騰起一種奇怪的空虛感,既是精神上的也是肉體上的。
腦海中飄過一些不可描述的畫面,奈娜在心里腹誹了一下自己,搖了搖頭爬了起來,卻恰好在枕邊看到了一張字條:
晚上回來。食物在桌上。希克斯。
輕薄勻淡的羊皮紙上傳來若有若無的熏香味,奈娜靠近嗅了嗅,確實是希克斯的味道沒錯。
奈娜沉吟了片刻。希克斯和那天那名在營地外抓住她的女子一樣,都說著一口非常流利的斯卡語——不如說,他們更像是從小就會講這門語言,而希克斯的筆跡也是相當漂亮的正體,奈娜只能推斷為他和她一樣,接受過傳統的斯卡教育,難道這是他看出她出身的原因?
在奈娜的回憶中,雅弗所人是一個頗為遙遠的存在,他們被描繪為典型的來自野蠻之地的土著人,但倒也并不比其它傳說中的蠻族更加恐怖,難道在斯卡王國里也有雅弗所人生活嗎?
這些遠超出她知識范疇的東西,讓她的腦袋隱隱作痛,而那種不怎么愉快的饑餓的感覺也再度出現了。她起床迅速洗漱了一下,便坐到書桌旁開始就著臘腸啃起硬硬的面包,換做以前的她,必定會覺得這種粗糙的食物難以下咽,但現如今她早就沒什么挑剔的資格了。
趁著吃東西的時間,她也終于有機會稍稍觀察一下希克斯書桌上的東西。書冊與羊皮卷像不規則的山峰一樣迭起,她忍不住翻開最上面的一頁窺視,卻只看到不認識的手寫文字以及一些精細的圖則,大部分似乎描繪的都是某種建筑或者大型裝置。
真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男人。
奈娜心里惦記著路德的情況,吃完便立刻站起來,準備離開帳篷。她掀開厚重的簾布,眼睛還未完全適應眩目的陽光,便有人快速迎面走上來。
“奈娜小姐!”
奈娜警惕地后退了一步,手下意識捏住自己的裙擺。眼前是一個身材瘦瘦小小的男人,面相上雖然有些年紀,但天生上揚的嘴角讓人看了很是有好感,奈娜不禁想起以前看過的那些宮廷喜劇里專門負責扮演小丑的侏儒演員。
看見奈娜出來,他似乎很是高興,殷勤地說:“我是希克斯大人的侍從,叫卡呂,和您一樣是斯卡人,您有什么想要的,隨時都可以和我說。”
奈娜暗暗松了口氣,禮貌地朝他點了點頭,然后遲疑了一下,指了指旁邊的帳篷。
卡呂反應顯然非常快,馬上就回答道:“噢,那孩子就在那里,他是昨晚才醒的,今早希克斯大人也去見過他。您想去看看他嗎?”
奈娜點點頭,卡呂立刻帶著她走向路德所在的帳篷,奈娜也提著裙子,小心翼翼地踩著雨后的泥地跟上去。她注意到他們所住這一片帳篷被木柵欄單獨圍了起來,和其它的帳篷群也有一些距離,并沒有他人出入,這多少讓她感到了一些安心。
卡呂非常有眼力地等在外面,讓奈娜獨自一人進去。
路德待的這間帳篷要明顯小和簡陋很多,看著似乎是臨時騰出來的,主要的家具只有一張素色的單人床、幾把椅子和沐浴用的木桶,地上則雜亂地鋪著一些羊毛毯子。
路德此刻正靠在床上發呆,手里把弄著一個掛墜模樣的東西,見奈娜進來,他卻并沒有非常高興的樣子,只是立刻將掛墜塞回枕頭下面,有些生硬地喊道:“姐姐。”
這是兩人相遇后,他第一次看起來如此干凈,米白色的襯衫掛在他削瘦的身體上,袖子隨意挽到了胳膊處,清洗后顯得柔軟蓬松的金發似乎被修剪過一些了,看上去得體許多,也露出了少年清俊的五官。
奈娜微笑著走到床前,見到他狀態不錯,她心里有所慶幸,但卻馬上又意識到一些不對,因為路德身上已經看不到任何受傷的痕跡。她仍然記得前天晚上他傷痕累累的樣子,她不相信那些傷口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能痊愈。
在那晚之前也是,她記得路德總是會帶著隱約的血腥味回來,但卻不會有任何明顯的外傷。
奈娜有些疑惑地看著路德,用手比劃了一下自己的四肢。
也許是并沒有理解她的意思,路德只是話鋒一轉,問道:“姐姐,那晚為什么要來這里找我?我不想讓你看到這些的。”
奈娜被問的愣了一下,她能明顯聽出他語氣中的不對勁,因為路德在她面前總是溫和乃至有些膽怯的,而且他應該知道以現在她的狀況,也沒辦法認真回答他的問題。
但路德似乎也不期待她作出回應,因為他只是繼續用幾乎冷漠的眼神看著她,平靜地吐出更尖銳的話語。
“因為姐姐看到我沒用,所以就愿意委身一個認識不過一天的男人?”
奈娜渾身一僵,一股強烈的被羞辱的感覺涌了上來,隨之而來的是被質問的憤怒——她感激路德一路上為她所做的,所以那天晚上甘愿為他冒險,而即使換不來一句道謝,也絕不該被殘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