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亡是大自然進化的方法,她促使殺手去執行殺戮,殺人行為的結果無異于瘟疫或饑荒……暴虐是必要的,也絕不是可恥的,是在一個共和政體里不可或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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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娜低頭去看自己身上的樣子——早已干涸為棕褐色的成片血液與泥土一并附著在原本整潔的裙裝上,只有胸前的珍珠項鏈,即使覆蓋上了污漬,卻仍然隱隱散發著光澤,像是黑暗中泛著光的淚水。
“姐姐,你的首飾太顯眼了,在這里……最好藏起來,還有你的衣服……”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支支吾吾的樣子讓原本銳利的五官都顯得柔和了一些。
奈娜沉默著將項鏈摘了下來,緊緊攥在手里,她想到利維親自為她纏上這條項鏈的場景,一切似乎都還是今晨的事情。
不過,對于身上的衣服該怎么辦,她就有點手足無措了。
少年猶豫了一會,提議道:“姐姐,外面有一些衣服,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去挑一件換上。”
奈娜不太明白他所說的“外面有一些衣服”是什么意思,但是少年坦蕩的眼神讓她覺得他是可以被信任的,而且她也不想再呆在這個陰冷的洞穴里了。她點了點頭,撐著地想要嘗試一鼓作氣站起來,沒想到剛一發力,渾身仿佛在被向外撕扯開的疼痛感便再度襲來,差點又倒了下去,好在少年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奈娜下意識地想要說“沒事”,張開嘴卻發出了難聽粗啞的音節,她匆忙捂住自己的嘴,但少年并沒有說什么,只是攙扶著她一步一步往外走去,即使奈娜總覺得他瘦弱的肩膀似乎也會隨時散架一般。
兩人越靠近洞口,奈娜就越能聞到一股焦味,混合著某些其它奇怪難聞的氣味,直到兩人重見天日,她終于在刺眼的白日光芒之下看清了這股氣味的來源。
一開始時,她只注意到了不遠處的一些枯木上垂掛著一些布料一般的東西,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待她定神看清楚,才意識到那些是人的尸體,被繩子吊在高高樹枝上。他們看起來死的時間并不久,青紫色的尸體雖然已經開始腫脹,但臭味仍然未到讓人無法忍受的地步。
奈娜僵在了原地,她不得不用手死死抓住少年骨節突出的手腕,才能阻止自己再次癱倒。她低下頭,想讓自己不用去面對眼前的一切,卻緊接著在自己的腳邊看到了更為可怖的景象。
她很確信,那是一個人的殘軀,因為小臂的部分仍然是基本完好的,但原本應該頗為粗壯的上臂已然血肉模糊。一把粗鈍的、血淋淋的小刀搭在一邊,再旁邊則是一個用木頭搭成的簡陋的生火臺,一些暗紅色的痕跡依稀可見。
少年蹲下身,將那把小刀小心翼翼地撿起來,再抬頭看向渾身發抖的她,幽綠的眼眸里帶有一些悲傷。他說:“姐姐,我們在這里給你找一件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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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娜像一具鬼魂般無聲地跟隨少年游蕩在這片貧瘠荒涼的土地上。自從強忍著不適換上了少年從一具女尸上扒拉下來的灰色裙裝后,她看起來就和其他臟兮兮的流浪者們沒什么兩樣。
一路上,少年告訴了她許多事情,例如,他的名字叫路德,是自斯卡王國來的難民,今年十五歲——雖說他瘦骨嶙峋的樣子讓奈娜很難相信他居然只比她小一歲多。據路德所說,斯卡王國的東部自去年下半年起,便陷入了嚴重的饑荒之中,很大程度上似乎是王都攝政官的政策所致。東斯卡行省自古以來就是以游牧業為主的地區,但貿然轉向農業的失敗決策與層層加碼的賦稅,導致整個地區很快陷入貧窮與饑荒。此外,由于東斯卡地理偏遠、缺乏邊境駐軍,雅弗所地一些略成規模的游民組織常常闖入國境內劫掠普通民眾,讓情況雪上加霜,路德的父母就是在一次劫掠中被殘忍殺害的。
如此,大量東斯卡的難民自然而然地涌入到雅弗所地,這片真正意義上的無主之地。
奈娜有些驚奇地聽著這一切,這些內容和她在阿斯特勒行宮長大時學到的東西不能更相去甚遠了。在書本上,斯卡王國是一個廣袤、古老而燦爛的文明,而她,曾被許諾會是這份榮耀的一部分。
饑餓、骯臟、沉默、死亡、視而不見,奈娜有些驚訝于自己對這一切麻木得有多么快,之前在阿斯特勒行宮的生活,那些與王兄相處的日夜,宛如前世,而絕大部分時間里,她早已累得沒有精力去回憶。
總的來說,路上其實還算平靜,所有人看起來都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但所有人都像是強迫性地繼續向前走著。當然,有時的確會發生一些不同尋常的事情,奈娜曾經看到有人為了一塊不知名的根莖模樣的食物大打出手,也看到有人在路邊兜售自己襁褓之中的兒女。
游蕩了一小段日子之后,兩人暫時停留在了一片低地。路德說,這里的地勢可以避開四月夜晚寒涼的風。
路德幾乎每天都能給奈娜找來一些能入口的食物,但從不提及食物的來源。有時在漆黑的夜晚,奈娜會縮在散發著腐臭味的石頭上,盯著夜空中孤零零的幾顆星星,然后在某個時刻,她會聽見路德回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