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娜永遠都會記得離開阿斯特勒行宮的那一天,她穿過花園之間那條的長長的路,四月的鮮花在兩側綻放著,攀在圍墻上的忍冬花仿佛隨時要破墻而出,她奮力地呼吸著這一切,好讓自己感受到一些實感,她確實不敢相信這一天的到來。奇特的是,只有真的要離開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在這處無形的囚籠已經待了太久。
奈娜撫了撫自己的裙擺,她今天穿了一身奶油色的綢緞裙裝,脖間纏著一條漂亮的珍珠項鏈,從袖口延伸出來的白蕾絲覆蓋住了她的大半只手。實話講,這樣莊重的打扮讓她感到些許不自在,但她深知今天對利維來說的重要性,暗中告誡自己絕不能忘記多年來禮儀課所學。
利維早已站在大門處等她,他一身材質華貴的暗紅色套裝,胸前別著一朵黃色郁金香,那是斯卡國王室的標志。
“哥哥,好多花都開了,一路走過來好香啊。”奈娜彎起嘴角對他說。
利維朝她伸出手,示意讓她挽上他的臂膀,同時淡淡掃了一眼她身后的花園,語氣無動于衷。
“等到六月份,被足夠多的人踩過泥土和落花后,香味才會變得更濃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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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馬車一路向南,沿途的景色也變得更加富有春意,只是看久了難免覺得有些重復。初期的新鮮感逐漸褪去,面對著一道道灰色的石墻和隱藏在其后的綿延不盡的原野,奈娜開始感到有些審美疲勞,于是將視線轉向坐在她對面的利維。
利維的身上一直具備一種貴胄的疏離感,過于挺拔的五官讓他在不笑時看起來有些陰郁和心事重重,今天他更是一路都沉默地望著窗外,叫人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奈娜猜測是因為他大概有一點緊張,她想起他之前說的:總有一天他會成為這個國家的王。
奈娜的心不禁有些砰砰跳起來,即使是她,也大概知道如此大的權力是多么舉足輕重。今后,她的生活與他們兄妹倆的關系,會發生什么變化呢?
她當然還記得前幾天自己放縱的自瀆行為,她對此不是不感到一些羞愧的,但仍然近乎熟練地任由自己的腦袋略過了自責。或許人的色情幻想的愉悅,正來自于它的不可言說與隱蔽性,在社會允許的限制之內,人有自由去往自己想象力能達到的任何刺激和黑暗的地方。
這大概就是人之所以為人,不是嗎?
她就這樣胡思亂想著,在午后暖陽的溫暖斜照之下,逐漸靠著天鵝絨的靠枕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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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娜不知道自己想像中的王宮或是“重返王宮”應該是怎么樣的,但當她在電閃雷鳴的黑夜中慌張地走下馬車、自一個昏暗隱蔽的門踏入幽深高聳的塔樓時,她很肯定這一切和她想像的不一樣。
有些粗糙的石制臺階沿著冰冷的欄桿一圈一圈蜿蜒而上,乍看上去沒有盡頭,高高掛起的火盆早已被熏得漆黑,火焰將人的影子照得格外狹長,卻帶不來一絲暖意。奈娜打了個寒戰,一股不安的情緒涌上。
“哥哥。”她朝著前方的那個背影喊道,但聲音恰好被遠方的一道雷鳴所蓋過,四月的天氣就是如此多變。
利維看起來似乎有些煩躁,好看的眉頭擰了起來,讓她想要去伸手撫平,但她并不敢。除去平日里小事上的有求必應以及每晚有些過于親昵的晚安吻,他們其實并不那么親密,利維從不會分享任何自己的事情與想法,也從不會詢問她的意見和心情,因此奈娜心里其實有些懼怕他,但是他有時又的確會對她表現出一些特有的溫柔,奈娜將一切歸咎于利維天生不善表達,無論如何,他是她可靠的兄長。
但是,奈娜無法否認內心的混亂——她缺乏與人打交道的經驗,生活中也沒有其它的長輩或友人,她一切的認知都來自于王兄和圖書館里那些形形色色的書目,她不知道很多事情與關系應該是怎樣的,她是一個活在他人眼中的世界里的人。
塔樓似乎無限地向上延伸,奈娜開始有些體力不支地喘息,她感到自己仿佛在攀爬一座被封住的天井,但前方的利維沒有任何要停下來的意思。奈娜有些無助地回頭看了看身后的侍從,突然發現跟隨的人早已不是從阿斯特勒行宮跟來的人,而是一小隊身著輕甲的陌生士兵,他們面無表情地抬著她的行李,整齊而僵硬地跟在她身后,腳步如鬼魂般輕盈。
他們終于到達了塔頂的一扇木門面前,進門的一剎那,奈娜幾乎以為自己來到了一間猩紅色的密室。待她稍微喘過氣來了一點,才逐漸看清楚房間的樣子。這是一間雖不算簡陋但也絕稱不上極其舒適的房間,除了一張整齊的大床、一張空蕩蕩的寫字桌和一個躥著虛弱火苗的壁爐,屋內唯一顯眼的物品便是附在潮濕的石墻上的那副巨大的掛毯,上頭似乎繡著一段古代的傳說,由于年代久遠,掛毯邊緣處的鍍金早已褪色。
塔樓石壁上的一處開口被做成了窗戶,裝飾著無甚品味的彩色琺瑯,在窗戶邊正站著一名修長的男性,他深紫色的外服扯開來,露出了里面的絲綢襯衫,領口處隨意解開了兩顆扣子,但讓他顯得尤其輕佻的是他的神情,那對風流的眼睛天生帶著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