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一座很小的偏院,只有一間套房,院中泛著油漆味,朱紅的梁柱,粉白的墻,都是新刷的,唐琛眉宇微微一蹙,踹開中間的房門,西元跟了進去,屋里空空如也,一目了然。
鄭少祖陪著笑走過來:“唐先生,剛上的漆,等晾干些才好往里搬東西,這里氣味大,不如去前廳喝杯茶吧。”
唐琛也不理他,軟底的鞋踩在新鋪的地磚上,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鄭少祖的臉上,鄭少祖的面肌抖了抖,捂著嘴湊到西元跟前,拽了下他的袖子:“西爺,幫著說句話吧,我這病過人的,別叫弟兄們跟著我一起倒霉。”
西元看了他一眼,輕聲道:“知道了。”
環(huán)顧整間房,的確沒什么好看的。唐琛走到一面墻前,墻皮都是剛剛粉刷的,潮乎乎的泛著濕氣,唐琛伸出手來語閻乄蹭了蹭,指尖一點雪白。
鄭少祖緊緊盯著唐琛的一舉一動,眼皮不停地亂跳。
唐琛撣了撣手,沖著鄭少祖和緩地一笑:“你家的茶向來是唐人街里最好的,連白老大都贊不絕口,不知今日有什么好茶可以品嘗一下?”邊說邊往屋外走。
鄭少祖掩不住的高興:“有,有,頂戴花翎,那是過去宮里的貢茶,說是皇上專門賞給狀元、榜眼、探花前三甲的喜茶呢,所以叫頂戴花翎,唐先生要喝,那是賞我的臉。”
唐琛笑道:“那我還真是有口福了,咱們今天品茶賞畫,別的不談,到底是自家兄弟,有些事情總要過去。”
“那是,那是,唐先生這么一說,我的病都好一半了。”
兩人笑著往外走,唐琛一指剛剛看過的那面墻,十分隨意地說:“原先那張黃香為父扇枕溫衾圖我很喜歡,不如也送了我吧。”
鄭少祖不假思索地說:“那是,那是,只要唐先生喜歡,我鄭家的東西就是唐先生的,回頭我叫下人包好了……”
聲音突然消失,鄭少祖面如土色,兩眼瞪著唐琛,瞳孔都縮沒了。
唐琛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一雙厲目閃著陰冷噬人的光芒。
第107章 惡人中的惡人
頂戴花翎清新繚繞,隱然一抹佛香氣。
“此茶也是奇特,皇上賜名頂戴花翎,可它偏偏氣味淡然悠遠,好似佛香,所以又叫佛院苔,一個入世,一個出世,品著這茶,倒像是品著世間的諸多無奈。”
唐琛慢悠悠地說著,鄭少祖的褲腿簌簌發(fā)抖。
適才偏院說漏了嘴,唐琛盯了他片刻,眼中鋒芒漸收,淡淡地笑道:“我們喝茶。”
茶香再清也驅(qū)不走滿室的陰郁之氣,所有人都肅立不言,只有唐琛一人面含微笑品著茶,鄭少祖坐在下首的梨花木椅上,早已汗透衣襟,也顧不得咳嗽了,望著唐琛,又不停地看向西元,眼中皆是求助,西元心中五味雜陳,這人可恨,卻也可憐,替他說話,不僅得罪唐琛,也要犯眾怒的,游園會上死了那么多人,鄭少祖就算沒直接參與,但他伙同都大帥和方耀綁了唐琛,游園會的事他不可能毫不知情,何況阿江阿香也因此送了命。
茶只喝了一半,唐琛便將茶盞遞給一旁的唐軒:“你嘗嘗,喜歡這味嗎?”
唐軒接過茶,抿了一口,看向唐琛,穩(wěn)穩(wěn)道:“茶香靜心,只是人心卻不凈,味道自然品不出好來。”
唐琛微笑點頭,從正廳中的獅虎椅站起身,似乎是有些熱了,松了松衣領(lǐng),今天打了條黃色斜紋領(lǐng)帶,還是那年鄭少祖歐洲留學回來辦壽宴的時候,因著唐琛親自過來敬了他一杯酒,他中槍痊愈后便從帶回來的一堆禮物中,胡亂挑了條顏色鮮亮的派人給唐琛送過去,唐琛卻沒有回禮,只是打來一個電話,說了聲謝謝。他爹鄭明遠知道后,罵他沒出息,他卻振振有詞,你又何必處處和唐琛過不去,將來我可是要做玄武堂堂主的,總要把關(guān)系處的融洽些,可這點初心很快隨著他爹要當鴻聯(lián)社老大而煙消云散了。
唐琛邊解領(lǐng)帶邊走到鄭少祖旁,鄭少祖想從椅上站起身:“唐先生……”唐琛的一只手搭上他的肩頭,重重向下一壓,又將他按回椅子里,連帶著鄭少祖那句討?zhàn)堃脖粔夯囟抢铩?
唐琛站在他身后,優(yōu)雅而冰冷:“我向來不喜歡欠別人的,也不喜歡別人欠我的,今天咱們就把這些爛賬,一筆勾銷!”
話音猶在耳,鄭少祖只覺得頸下猛然一緊,再也不能順暢呼吸,花廳里只有顧西元一人喊了聲:唐先生!
只這一聲,喚起了鄭少祖最后一絲渺茫的希望,抓著勒在喉嚨上的絲軟織物,面皮紫紅,雙眼凸瞪,無助而又哀絕地望著西元。
西元想閉上眼或者轉(zhuǎn)過頭去,然而眼前的一幕像凝住了一切,包括他自己,所有人都漠然地望著唐琛手中不斷收緊的領(lǐng)帶,仿佛理所應當,原該如此,阿山兇悍的神情旋出一抹譏冷,就連唐軒也很平靜,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唐琛攥著領(lǐng)帶的兩端,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冷冷地望著前方,任憑鄭少祖拼命地掙扎,張著大嘴,吐著舌頭,腳下不停地亂蹬亂踹,連呼求的聲音都發(fā)不出。
唐琛的聲音沖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