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
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一句“美人”讓對面舉槍的兩個人同時變了臉,尤其是唐琛,俊面鐵青,正要開槍,那人忽然對著唐琛做了幾個手勢,唐琛繃著臉,槍口放低了寸許。
“哪個道上的?怎么知道鴻聯社的暗語?”
黑衣人漠然地收起那幾頁紙,轉身閃進旁邊的樹林,唐琛和西元繼續追過去,只跑了幾步,唐琛就落在后邊,似乎是跑不動了,西元回身想拉他一把,唐琛卻站住了,捂著脖子瞪著西元,那雙美目罕見地流露出一抹難以置信。
西元連忙掀開他的手細看,白皙的脖頸一片殷紅,被刺破的地方還在滲血,不僅染紅了衣領,就連肩頭和胸口也都是血跡斑斑,猶如朵朵紅梅,開的極艷卻又觸目驚心。
“媽的!”唐琛低罵,甩開西元,搖搖晃晃的還要再追。
“別追了,你在流血。”西元一把抱住他,心突突亂跳,唐琛的臉白得瘆人,荒郊野嶺中黑衣人不知逃向何方,除了夜風習習和夜梟怪叫,再也聽不到半點動靜。
基地的警報還在徹響,他們一定會派車沿路追尋,扶著唐琛回到車里,車身幾乎飛了出去,怕引來追兵也不敢開大燈,好在今晚月色明亮,西元猛踩油門,顛簸中不時地看向歪在副駕上的唐琛,血色映襯下臉色愈發的慘白。
“看路,我還不想死在交通事故里。” 唐琛放開脖頸,看了看滿手的血:“混蛋,別叫我再遇見,老子剁下他的脖子泡酒喝。”攥著衣袖用力一扯,卻沒扯動,唐琛的唇灰色如土,那只撕扯衣袖的手也軟軟地垂了下來。
“唐琛!”一邊穿行在黑暗的荒原,一邊急切地喚著,西元的眼睛似乎也被唐琛的血染成了紅色。
唐琛的聲音聽上去微弱:“西元,這孫子好像碰到我動脈了,剛才沒事的,可能跑…跑的太快了……”
“草!”西元將油門踩到極限,在最后相搏的一刻,唐琛終究是落了下風,那人精準地擦過他的血管,估算好了時間,唐琛的動脈終于崩開了,他們早已別無選擇。
唐琛捂著脖子痛苦地呼吸,血從指縫中流出,寒眸里的星光開始漸漸渙散。
“唐琛!別他媽睡!”西元大吼了幾聲,然而唐琛的眼皮卻熬不住地往一處粘合。
西元連撕帶咬扯下自己的衣服,堵在唐琛的頸上,緊緊地按住傷口:“唐琛,堅持住,我們馬上就進市區了!”
車子繼續在無垠的曠野上狂奔,隨著一分一秒的流失,唐琛的血也在一點點耗盡,西元的心慌作一團,抑制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模糊了所有,狠狠地抹了一把,顫聲道:“唐琛,睜開眼,你他媽的給我聽清楚,我不許你死,許瀾清的仇還沒有報,傷你的人還沒拿來下酒,鴻聯社的弟兄們還都指望著你……”
“好吵……”一雙美目疲憊不堪地合上了。
車輪在躲避不及的石頭上狠狠的一顛,唐琛絲毫沒有反應,西元極力把穩方向盤,慌跳的心忽然一靜,如果我和他就這樣翻車一起死了,也未嘗不是一種解脫,西元拼命搖了搖頭,不,不能死,誰都不能死。
西元吸了吸鼻子,商量的口吻聽起來有點可笑:“唐琛,你想不想睡我?”
眼皮抖了抖,緊閉的雙眼又打開了一條縫隙。
西元再接再勵:“只要你不睡,我就讓妳睡,隨便你怎樣都可以!”
嗤——
唐琛忽然笑了,引來一陣咳,面白如雪,卻依然微睜雙眼努力看清西元的樣子,淚水混合著臉上的泥土,西元又變成了泥猴。
垂下的手臂又緩緩地抬起,冰涼的手覆在緊按傷口的手上,西元的手總是這么的暖。
“西元,下雪了,你還有糖嗎?”
“有,有!”西元慌忙答著,一邊按著他的脖子一邊茫然地尋找,哪里有什么吉利糖,最后一包毒死了一只獒犬。
“有糖的,有的,你等著,馬上給你……”胡亂地撒著謊,西元從來沒有這樣恨過自己,他連這點小小要求的都不能滿足唐琛。
唐琛的聲音輕不可聞:“好,西元,我等著。”
白色轎車沖破第一抹乍現的曙光,消失在黑里透紅的地平線上。
一大束吉利糖花束盛開在春末夏初的荼蘼香里,陽光也偏心,照在花心里,映得玻璃糖紙像灑滿了碎鉆,晶晶亮亮又五彩斑斕,將病房的床邊勾勒出一隅夢幻,有個人也在夢幻里,卻很真實,趴在床邊,歪著臉,口水滲到唇角,臉上的泥漬也沒洗凈,暈著酣睡中的一點潮紅。
被子里的腳稍微動了動,看似睡意正濃的人卻十分警醒,立即睜開了眼,沙啞的聲音里透著驚喜:“唐琛,你醒了?”
唐琛抬手摸了摸脖子,纏著好幾層繃帶,轉動有些費力,雖然輸了大量的血,臉色依然蒼白,清雅素淡的連血管都隱約可見,西元想著將來尋一塊上好的羊脂玉,按著唐琛現在的模樣雕刻成像,定是精美絕倫的。
“餓了吧?吳媽給你煲了參湯,喝一點。”西元柔聲勸著,眼里的光也暖得人酥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