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臥室,唐琛也不搭理西元,洗了把臉,對著鏡子照了片刻,然后問:“你們兩個見面倒是蠻開心的。”
西元正在望著鏡中的唐琛愣神,被他這么不咸不淡地一問,神思回籠:“哦,是挺開心的。”
“聊什么了?”
“沒聊什么?”
“悄悄話?不能對我說?”
“既然是悄悄話,當然不能。”
唐琛在頭上補了點發蠟,固定住垂落的發絲,認認真真的,西元的眼睛又隨著漂亮的手指在他頭上跳躍。
“說我什么了?”唐琛突然問。
西元對視鏡中的唐琛:“你到底想說什么?”
唐琛又將面霜揉開,輕輕在臉上拍打了幾下,語氣依然淡薄:“定是說了我不少的壞話。”
西元嗤了一聲:“我們有那么多話可說,沒時間談論你這個大忙人,唐先生大可放心。”
唐琛抓起香水隨意噴了噴,咚地一聲,昂貴的香水瓶被墩在柜子里,修長的手臂撐在白玉般的盥洗池上,唐琛對著西元微微一笑:“說了就說了,只是提醒你一句,鴻聯社的事不要跟外人講,我的事也不許,你的,也不行!”
西元心中燃起一簇小火苗:“你管的也太多,我跟朋友之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自有分寸,不需要唐先生來操心。”
唐琛嘭地摔上柜門,面無表情地從西元面前走回臥室,進了衣帽間,望著一排排襯衫西裝,喊住正要出去的西元:“喂,你回來,誰許你走了?”
西元沒動窩。
唐琛沖他勾了勾手指:“過來。”
西元沒情沒緒地問:“干嘛?”
唐琛扒拉了一下那些華服靚衫:“幫我挑件舞會上穿的,再配個領結。”
西元晃過來,目光直奔那些顏色素雅大氣的,忽然抬頭望向唐琛:“你要出去?”
“嗯,去西藩,老市長邀請我參加他們的圣誕舞會,議政廳的許多要人都會去,快看看,我穿哪件更得體?今年可是我做總社長的第一個圣誕節。”
西元一時沒吱聲,今年也是他在唐琛身邊的第一個平安夜……
唐琛自己選了幾件都不太滿意,扭臉看西元,眸光流轉,忽然湊到近前,聲音溫軟:“怎么?舍不得我啊,那好,你求我,我就不去了。”
西元迅速抓了一套搭配入眼的,又選了個紅色領結,一股腦地丟給唐琛,轉身走了。
唐琛抱著那堆衣服,無奈地笑了笑:“這壞脾氣,怕是也難改了。”
唐琛帶著阿江阿山去了舞會,西元跟吳媽阿香一起用過飯,給家里打了個電話,一是報個平安,說自己已經回國了,還在唐先生這里做事,年底太忙實在請不下假來,二是問問西藩那邊的情況,顧夫人唏噓感嘆,說一切都好,西人只是針對那些看著形跡可疑的人盤查的緊,像她們這樣的普通百姓并沒有妨礙什么,過些日子爆炸的事情就會煙消云散,大家還不是照常過日子。
西元聽后不知是張庭威夸大了事實,還是母親怕他擔心故意輕描淡寫,只好多囑咐了幾句,又問家里需不需要些東西,他可以從唐人街買了寄過去,顧夫人說不要那么麻煩了,再過一個月便是春節了,盼著西元能早點回家,順便采買一些年貨帶回來,母子倆說了半天的話,今日倒不見曉棠出來搶話筒,顧夫人抱怨著,曉棠最近總是往外跑,跟同學參加這個那個的,她但凡多說兩句,顧教授就出面維護,曉棠有父親撐腰,怕是要野壞了。
西元笑著安慰她,等在一旁的父親就接過電話來,顧炎不像太太那么啰嗦,父子倆說了幾句彼此的近況,就聽見他攔著太太不要換臺,今晚要看體育比賽,顧夫人卻說想看圣誕節目,聽著他們在那端拌嘴,西元笑笑地勸父親多讓著點母親,那邊顧教授匆忙掛上了電話,西元握著話筒發了會呆,像這樣的家長里短,唐琛恐怕也從未擁有過。
獨自上了樓,公館遠離市區,冷清的呼吸都顯得厚重,西元打開床邊的矮柜,從里邊取出一件巴掌大的木雕,閑來無事,原本只是刻著玩,刻著刻著就變成了一個人偶,已經拋過光上了色,黑色的西裝和禮帽,只差領結還沒上色,西元取出畫箱,調了紅漆,點在領結上,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瞅著手中的人偶,呆呆地望了好久。
將至半夜,唐琛的車才回到公館,西元豎起耳朵聽了片刻,唐琛的口哨吹得輕快悠揚,連上樓的腳步都充滿了活力,似乎在走廊里還停了一會,然后回了房,西元從枕下摸出那個木偶,屈起手指彈在他的鼻尖上。
第二天一早,只有西元跟吳媽阿香三人按時起了床,用過早餐,阿香拿著雞毛撣子收拾房間,西元便去打掃庭院,唐琛這里也不怎么請外面的工人,許多事大家分著做,倒也不覺得負擔。
天氣陰冷,也不知道今年的圣誕節會不會下雪,西元丟下掃把,活動了下筋骨,草坪寬敞,虎虎生風地打了套拳,身上冒了汗,遠比前些天輕松了許多,心中暗自高興,他終于可以陪著唐琛出門做事了。
忽聽院門外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