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紐扣被彈了回去,正中唐琛飽滿的額頭。
“做乜嘢……”唐琛揉著被打中的地方:“今天這張臉對我來說很重要,快看看,有沒有紅。”
見他緊張臉也不是第一次了,西元忍笑走過去,唐琛坐直身,仰頭給他看。
果然,有個指甲蓋大小的紅印,西元哄他:“沒什么,誰叫你白,不要揉,很快就沒了。”
“你懂什么,我從小磕碰之后就會有印記,要好幾天才能……”唐琛忽然沒了聲。
額上一點溫潤,西元正捧著他的臉,將唇落在那個印記上,不輕不重,停留了片刻才松開,唐琛微仰著頭,起初的姿勢沒有變,連表情也沒有變化,西元丟開他,獨自向外走去。
須臾,身后傳來唐琛一聲喊:“阿江阿山,通知青龍堂所有的弟兄,今天晚上都到御膳坊來,我要請他們吃大餐。”
“是,唐先生。”
昨天開會的每個人都被列入唐琛宴請的名單上,可惜,御膳坊的主人鄭明遠卻再也不能來赴宴了。
他死了,死在自家后宅的水池里,那是他花重金特意為自己打造的露天溫泉,天氣轉涼,歲數大了難免要泡一泡,泡澡的時候,通常只留貼身保鏢阿祥一人,阿祥也死了,一刀割喉,倒在池邊,鄭明遠同樣一刀斃命,半個身子仰躺在水里,齊腕斬斷的左手被人生生地戳進觜里,唇角爆裂,鮮血四流,兩眼怒睜,死不瞑目。
唐人街再次掀起巨瀾,西人警方要進行案件偵破,卻連鄭宅的門都進不去,玄武堂的弟兄個個震驚憤怒,也微微……不安。因為他們不知道究竟是誰如此膽大包天,潛入日夜都有人看守的鄭宅,毒死了入夜后才放出來護宅的兩條惡犬,殺了玄武堂身手最好的阿祥,還叫自家堂主死的如此難看。
人人心里也都有自己的猜測,也只是猜測,除了前些日子被鄭明遠趕出唐人街的越南幫,還有就是一直被堂主看不上眼的唐琛。
重修的御膳坊還是那么的輝煌氣派,只是今夜,一個食客都沒有。
整座御膳坊里外三層都是青龍堂的人,玄武堂的人連門口都挨不到,鄭少祖披麻戴孝,孝衣里別著槍,手上還握著一柄明晃晃的砍刀,站在御膳坊的對面,身后數十名堂里的弟兄,全都虎視眈眈地望著御膳坊的大門,等待著少主人下一步的指令。
被邀請的人紛紛趕來御膳坊,有人勸鄭少祖先回家去,他父親的死自有這么多叔伯為他主持公道,但是鄭少祖不肯走,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一定要守在御膳坊的門口,似乎除了這么做,再也想不出其它辦法來宣泄自己的憤恨與質疑,唐琛,這個比他只大幾歲的男人,此時此刻,正坐在自己家的酒樓里,宴請鴻聯社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物,而自己的父親,卻已成為一具停在靈堂里的冰冷尸身,當把那只左手從嘴里跋出來的時候,還帶出幾顆壓斷的牙齒,可以想象,那個人把手砸進他觜里的時候,用了多大的力氣,這不單是殺人,還是一種泄憤、羞辱!
御膳坊酒樓二層,最大的包間就是鄭少祖曾經擺壽酒的那間,門開著,偌大的餐桌鋪著雪白的桌布,空空蕩蕩,沒有美味佳肴,更沒有觥籌交錯,有的只是主位上擺著的一個圓形餐盤,上邊蓋著銀光閃閃的蓋子。
唐琛端坐主位,看著前來赴宴的這些老家伙們依次落座,彼此之間沒有過話,也不禮讓,每個人都帶著保鏢,烏壓壓地站滿了一屋子,丁義來了,坐在餐桌的另一端,與唐琛相對而望。
曲爺居中,嗅著手中的鼻煙壺,冷冷地也不說話。
楊啟年又來晚了,唯獨他見了唐琛,堆著笑打招呼:“哎呀,唐老弟,不好意思……”訕訕地坐下,打量了一眼,即便來晚了,唐琛也沒有開席。
該來的都來了,所有人面色陰郁,他們大都剛從鄭宅過來,鄭明遠的死相歷歷在目,那只斷手還沒接回去。
唐琛沒有去鄭宅吊唁,卻在御膳坊這里大擺酒席,但為了那只肥羊,他們不想來也得來,現在鄭明遠已死,曲爺年事已高,丁義再橫可他手里沒貨,楊啟年是個有奶就認娘的墻頭草……外邊都是青龍堂的人,唐琛的面子,不想給也得給。
丁義尚未開口,曲爺先發了聲:“唐琛,既然請我們來,怎么也不給眾叔伯擺酒上菜?”
唐琛淺笑:“我之前一直嫌御膳坊的廚子不和我的口味,今天特意帶來一名新廚子,做了這道菜,待我親自替眾叔伯分了,大家一起品嘗。”
又一個叔伯忍不住道:“唐琛,我們不是來吃什么宴的,如果你是來分貨的,那就趕緊的吧。”
唐琛笑容隱沒,目光巡視了一下眾人:“想要分一杯羹的,那就得先吃了我這道菜。”
唐琛一把掀開面前的銀色蓋子,白色的餐盤中,赫然是一份剛出爐的豬腳飯,墳包似的白米飯上趴著一個鹵好的豬手,油光锃亮,鹵汁四溢,旁邊還配著幾根碧綠的青菜。
眾人見了,均是一愣,只見唐琛左手拿叉,右手持刀,開始慢慢肢解著那只燉的酥軟近乎脫骨的豬腳。
“我從來不吃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