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琛淡淡道:“你這人倒是念舊的很?!?
唐琛一連病了幾天,安分地待在公館里,也不見出去,西元也只好哪里都不能去,阿江阿山兄弟倆,一靜一動,阿江總是站在院子的草坪上,舉著槍對著空酒瓶練習打靶,子彈都是自制的啞彈,免得吵了唐琛,一練就是大半天,少與西元過話,阿山卻是個閑不住的,拉著西元教他熟悉車子,松花壇里的泥土,再跟吳媽要來一些新鮮的花種撒下去,清理小池塘的落葉,一邊清理一邊又喊阿香來喂魚,阿香貪玩,家里人一多,就忙不過來,磨著阿山陪她猜銅板子玩,贏了自然得意,輸光又噘嘴,總是跑到阿江那里賒銅板,兄弟倆樂得哄她開心,最后銅板都被阿香贏走揣進自己的荷包里。
唐琛偶爾從樓上的窗戶里探出頭來,望著院子里的光景,太陽明晃晃的照著,映得窗口一片白花花,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座古希臘的雕像,高貴、靜穆,只是懸著空,沒有腿,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高遠的天、孤冷的唐琛和熱鬧的人世間。
西元收回目光,心跳的難受,撿起阿江丟在小圓幾上的手槍,正在喝水的阿江瞪著他,卻也沒阻攔,西元沖他一笑,端平右臂,對準草坪那端吊好的一排酒瓶子,一聲悶響,一個酒瓶頓時破裂,只剩下瓶口吊在繩上兀自晃蕩。
阿香小巴掌拍的脆響:“西元哥,你好棒?。 ?
阿山丟下掃院子的笤帚,翻著白眼走過來:“阿香,這也值得你大驚小怪,一排都干掉,發發不落空,才算真厲害?!闭f完,瞅著顧西元,一揚下巴:“敢不敢跟我哥賭一把,他可是出了名的快槍手?!?
一枚銀幣,兩把槍,放在了圓幾上。
阿江也不說話,放下水杯,拾起槍,檢查剩余的子彈,利落地滑動了下槍膛,志在必得地看著顧西元。
阿香躥騰著:“西元哥,跟他比,贏了晚上我叫吳媽給你做麻婆豆腐?!?
嘖,阿江阿山都不禁看向阿香,小白臉就是占便宜,這才處了幾天啊,就開始西元哥西元哥的喊,瞧那興奮勁,好像顧西元穩贏似的。
窗口的唐琛,伏在窗欞上,叼著顆煙,饒有興味。
顧西元卻說:“快槍手,這瓶子也都近了點吧,再遠點行嗎?”
行!
阿山跑過去,又將掛著酒瓶子的木架向后移了數米。
顧西元客氣地向阿江一點頭:“誰先?”
阿江也懶得跟他客氣,擺好姿勢,穩了穩神,抬起手臂,一連串的悶響,酒瓶依次碎裂,彈無虛發。
輪到西元了,連發數槍,瓶子一個沒碎,全都跌落在草叢里,系著瓶口的繩子根根斷裂,繩子纖細,更不易射中,這一局,擺明西元占了上風。
阿江終于忍不住發聲:“這算什么,你事先又沒說好打繩子,不作數。”
阿山也是不服氣:“對啊,難道我哥就打不中繩子么?”
西元笑道:“的確勝之不武,那算我們平手好不好?”
忽聽樓上的唐琛喊話:“阿江,人家不是勝在槍法上,而是這里……”說著,用手指點了點頭:“下次要記得,既然已經占了先機,就不要再給別人留余地。”
“知道了唐先生,我會記住的?!?
西元將那枚銀幣給了阿香:“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什么?!?
阿香歡天喜地地跑回屋里,喊著吳媽晚上加個菜,西元要吃麻婆豆腐。
再一抬頭,樓上的人影消失了,只剩下一個紗簾飄動的空窗,西元的心卻在那里微微悵然,不肯離去。
唐琛的感冒漸好,卻依然待在公館里,不見了前些日子里的忙碌,每日里只知道看書,練練書法,擺弄花草,看阿江打槍,陪阿香喂魚,又常常拉著西元陪他下棋,兩人有輸有贏,不分伯仲,每每贏了,唐琛就說:“西元,你讓著我呢。”
顧西元卻很誠實:“唐先生,我已經盡力了?!?
輸了,唐琛又說:“西元,你就不能讓著點我?”
顧西元照舊回道:“唐先生,我已經盡力了?!?
唐琛總是帶著研判的目光,把顧西元的神情盡收眼底,然后冷冷淡淡地說:“再狡猾的狐貍,也斗不過好獵手。”
見他如此閑散在家,顧西元偷偷問阿香:“唐先生怎么不回白宅陪太太?”
阿香的回答總是模棱兩可:“先生高興在哪里就在哪里,向來如此?!?
雨季來臨的時候,這天說變就變,下午便起了涼風,剛剛擺好的棋局只好移進了大廳的案幾上,走了沒幾步,西元便問:“你這幾日倒是清閑,好像辭了官的宰相,不問政務。”
唐琛從從容容走了下一步,撩起眼眸:“傷還沒好,就關心起堂口的事來了,嗯,孺子可教?!?
西元嗤道:“什么堂口不堂口,我只是擔心……”舌頭急忙打住,一時也沒想出更妥善的話,只好胡亂地走了一步棋。
唐琛卻問:“擔心什么?”
西元匆忙應道:“擔心有人會對你不利,素聞海上過于平靜,必是風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