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過你的這則報道,說警方懷疑這兩具尸體和白老大的死有關,有什么根據嗎?”
蘇姍妮向椅背靠去,吐了口氣道:“沒有任何根據,這是我按著警方的要求編撰的新聞稿。”
“什么?”顧西元有點驚訝。
蘇姍妮頗無奈地攤了下手:“沒辦法,唐人街警署礙于各方面的壓力,既要快速破案,可又毫無頭緒,不僅是鴻聯社,整個唐人街都一樣,沒有人會配合警方的調查,警方問什么,他們要么裝聽不懂西語,要么用家鄉話敷衍過去,就算有警察懂點華語,但也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所有人仿佛達成了一種默契,面對警方和媒體,絕口不提關于白老大被殺的事情,就算不是鴻聯社的人,那些普通民眾見到警察都躲得遠遠的,更別說提供什么線索了,唐人街就像一個堡壘,一個由鴻聯社親自搭建起來的固若金湯的堡壘,西人警方永遠都別想從他們嘴里問出一句真話來。”
顧西元望著那張刺青照片,英挺的眉宇微微輕蹙,蘇姍妮所說的,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白老大是被兩個蒙面的人刺殺了,而這兩具尸體又恰好面目全非,那家屠宰場就在朱雀堂楊啟年的地盤上……就算我們西人警方目前沒有什么證據證明他們的死跟白老大的死有直接關聯,但是這兩個人死得蹊蹺,鴻聯社這四位堂主都有可能是殺害白老大的幕后黑手,任何線索警方都會往下查的。”
蘇姍妮將那張照片推給了顧西元:“我相信顧先生也是有實力能打聽到這個刺青的真正來源。”
“不用了,我已經記住了。”顧西元又將照片推了回去。
蘇姍妮又固執地推回來:“我還有備份,這張你留著,類似的圖案華人刺青店里也有,但都跟這個不太相同,我也搞不太清楚這些飛蟲走獸對于你們東方人來說都具有什么含義,而且我這個西人記者一走進店里,他們都不搭理我,我也不好明目張膽地問,你還是留著細細地比較一下,千萬不要弄錯了。”
“那是因為你太出名了。”顧西元笑了下,蘇姍妮不止因為總在電視上做報道,那天闖游龍旗的隊伍時,多少人都看見唐琛將她的錄影帶掰斷了,難保不對她這個漂亮的女記者印象深刻。
也不與她過多的解釋,顧西元將那張照片收了起來,想了想,又說:“不過蘇姍妮小姐,你總是隨身攜帶這些重要的資料,我總覺得不妥。”
蘇姍妮的藍眼睛閃過一絲無奈和憤然:“目前我只能隨身攜帶它們,因為我的家進來過小偷,把東西翻的亂七八糟的。”
哦?顧西元的眉頭又擰了擰:“丟了什么沒有?”
“丟了些珠寶首飾和現金,我也報了警,他們只當普通盜竊案來處理的,但我卻覺得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
“那電視臺呢?”
“電視臺來往的人很多,而且有些員工是專門做華語節目的,我擔心這其中搞不好也有鴻聯社的人,并不安全。”
顧西元沉默了會,對這個西人女記者又多了幾分欽佩,又問了問白虎堂賭檔被抄一事,蘇姍妮具體的也不清楚,只知道喬伊警長也是執行上邊的命令,對唐人街各賭檔進行一次大規模的突擊搜查,但蘇姍妮從警長的言談話語間,感覺到這是警方對唐人街拒不配合各種調查的一次打壓性行動。
顧西元只好作罷,臨別之際,忍不住叮囑她:“蘇姍妮小姐,雖然我很佩服你的勇氣,不過還是要提醒你,像上次你闖進游龍旗的隊伍,直接質問唐琛的舉動,我并不是很贊同,我知道你對陳浩林的死很內疚,也很氣憤,但是保護好自己也很重要,你對華人、鴻聯社,甚至是唐琛,算不上是真正的了解,不管是你還是我,謹慎行事是第一位的。”
蘇姍妮望了顧西元一會,淡淡地點了下頭:“好,我會注意的,再會,顧先生。”
顧西元摸出兜里的洋火,走到浴室,將那張卷了邊的照片又深深地看了幾眼,擦然一根火柴,火苗順著照片的一角吞噬上去,那個鳥頭魚尾的刺青漸漸化為烏有,只剩幾片灰白色的飛灰,落盡盥洗盆中,打開水,沖得干干凈凈。
忽聽院中有汽車發動的聲音,顧西元匆匆走到窗邊,掀開窗簾的一道縫隙,是唐琛的車,已經繞過院中的草坪,從仿古雕花的黑漆鐵門開走了,阿香還沖車子揮了揮手,吳媽關好大門,落了鎖。
顧西元從客房出來,站在二樓走廊的樓梯邊,正看見阿香輕快地往里跑,身后的吳媽交代著:“把先生今天換下的衣服拿下來。”
阿香答應著,蹬蹬地跑上樓,一抬頭便看見了顧西元,沖他甜甜地一笑。
“唐先生出去了?”顧西元隨口問著。
“是,回白宅去了。”
心思微微一沉,顧西元喃喃地重復著:“回白宅去了?”
阿香笑道:“回去陪白小姐嘛。”
西元笑了笑:“是,唐先生跟太太的感情看樣子很好。”
阿香脧了他一眼,也只是嗯了一聲,轉而又道:“先生臨走時叫我和你說一聲,明天不要出門,在家等他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