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琛濃黑的眉毛壓出一道凌厲的眉峰,透著一雙眼更是寒如冰魄,剛要起身再戰,就聽顧西元叫道:“唐琛!”
扭過臉來,唐琛的頭發有些亂了,搭在額前,襯得原先一絲不茍的臉上多了抹狂野不羈。
顧西元有些貪婪地勾勒著他的臉,捂著流血不止的肩頭說:“不用管我,你想辦法沖出去,別忘了張庭威,他可是你們堂口照著的。”
唐琛沒搭話,冷冷一瞥,從關公像手里使勁一抽,取下那把仿真的青龍偃月刀,掂了掂,隨即抬手一槍,將最后一顆子彈喂了出去,人也隨之一同飛出,單手揮刀,將還在躲避子彈的那個人從頸下橫切,半個脖子都沒了,人咕咚倒地,死得透透的。
另一人見狀,舉槍再射,晚了,青龍偃月刀寒光一閃,也把他切了西瓜。
顧西元咬牙站起,跟著唐琛又沖回了樓梯,剩下的幾人手里雖然有槍,卻不知怎地,沒人開槍了,都愣愣地看著手持大刀滿身血污的唐琛,唐琛居然唇邊掛著笑,清俊的面容殺氣騰騰,這是殺得興起的笑面羅剎,正在戲謔人間的螻蟻,手中一把大刀寒光凜凜,不知道他下一刀會先砍向誰的頭顱。
身后的顧西元手持雙槍也是威風凜凜,也不知道下一槍會先喂了誰。
一個人從腰間掏出一樣東西,大喊一聲:“兄弟們,跑。”
話落手起,一個黑布隆冬的圓球拋向了唐琛和顧西元,其余人奪路狂奔沖下樓。
手雷!
驚愕之間,兩人同時看了對方一眼,唐琛迅速抓住顧西元的胳膊,就一個字:“跳。”
飛身而下的同時,顧西元手里的槍連續射擊下邊的水晶宮,只打一個點位,磚頭厚的玻璃壁早已被剛才的槍戰打的千瘡百孔,再也禁不起這最后一擊,嘩啦啦,巨響連天,水瀉如洪,傾塌的瞬間,樓上也是一聲轟響,炸塌了半個走廊,在火光沖天的濃煙里,兩個人齊肩飛跳,身后巨大的沖擊將二人又推出了好幾米,不偏不倚地掉進了身下如泄洪之勢的水晶宮,隨著那些名貴的魚種被大水一起沖出了御膳坊……
第6章 吉利糖果
四月芳菲,春柳如煙,窗前的燕子呢喃細語,將顧西元某根敏銳的神經撥弄醒了。
他做了個夢,夢見自己混身是血,懷里卻坐擁著一個人,行著那最見不得光的茍且。
那人背對著他,圓而高的后腦,梳著背頭,泛著發蠟的冷光,身上的白襯衫也被血色浸染,濕貼在背,半透不透的,隱約可見肌肉紋理,精壯緊實,充滿彈性。
顧西元伸出沾滿鮮血的手,撫摸那背,冰潤如玉,那人顛簸其上,好似野馬難馴,顧西元將他摟得更緊了,狠狠地與他相連,唯恐與他都脫了韁,動情之處,忍不住發出陣陣低吼。那人聞聲,驀地轉過頭來,勾唇一笑,笑出一抹煞氣,顧西元猛地打了一個激靈,暢快淋漓……
醒來時,腿間一片冰涼。
眼尾精光一凜,顧西元猛然轉過臉,頓時一驚,急忙扶床起身,扯痛肩頭,漂亮的眉宇擰成疙瘩,吸著氣,一張臉霎時漲成一塊紅布。
床邊,不遠不近,坐著一個人,頭戴禮帽,西服革履,兩腿交疊,手里攥著一副小羊皮手套,他又是那個體面尊貴的唐先生了。
那雙美目在略顯狼狽的顧西元身上打了個來回,微揚的唇角勾勒出另一種人間芳菲。
這是一間昂貴的單人病房,屋里只有他和唐琛兩個人。
唐琛什么時候來的?
不知道。
坐在這里有多久?
也不知道。
顧西元慶幸此時身上還有層棉被,即便如此,被里的兩腿還是不自覺地緊緊夾住,生怕禮帽下那雙厲眼看穿了端倪,臉上、身上兀自發熱,窗外的風吹來梔子花的陣陣香氣。
唐琛不說話,兩眼盯著顧西元,帶著某種審時度勢。
在凝滯的空氣里,顧西元只好先開了口,仍然沒有稱呼他唐先生。
“庭威怎么樣了?”
“隔壁。”
唐琛說了句粵語,轉而又改口國語:“他在隔壁病房,已經無礙。”
他的國語發音略微生硬,舌尖打著滑,顯然不是自小說慣了的。
顧西元略略寬心,又說:“我聽得懂粵語。”
見唐琛望著自己,顧西元解釋著:“小時候家里的保姆就是你們南粵人,我經常聽她講話,自然就學會了一些。”
唐琛放下一條腿,站起身,筆挺修長,像棵松柏,枝繁葉茂,正當韶華。
他在房里信步走著,粵語低婉動聽:“我自小就說粵語,但我不太確定自己是哪里人。”
顧西元投來疑問的目光。
唐琛笑了下,用手套打了打床頭柜上一個包裝得五顏六色的花籃:“因為我是個棄嬰,不知道親生父母是誰,一個垃圾婆將我從唐人街的垃圾堆里撿回去,我才沒有凍死餓死,她講粵語,我自然也就講粵語。”
他講這段話的時候,從容有度,波瀾不驚,似乎在談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