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走來兩個小妹,托著盤子,嬌聲細語,一盤清蒸鱸魚,一盤咕嚕肉。
另一名大漢替她們打開房門,眼前的這位還在驅(qū)趕著顧西元:“快點走。”
房門一開之際,顧西元冷眼瞄去,恰逢一雙美目循聲望向門口,眼色凌厲,黑白分明,攝入人心。
四目相對,房門瞬間掩合了。
“西元——”拐角處的張庭威招了下手:“這邊。”
“你去那邊做什么?”
“隨便看看。”
“那里邊是私人包間,不對外的。”
“哦,什么人的?”
“白老大一間,唐琛一間。”
顧西元笑了笑:“他倆不是一家嗎?”
“原來你也知道白老大?”
“別說在唐人街了,整個藩市又有幾個不知道白老大的?唐琛若不是娶了他的掌上明珠,恐怕也不會有今天的地位吧?”
張庭威意味深長地一笑:“不是所有的岳丈和女婿都能聊得來。”
不等顧西元再問,兩人已走到喧鬧的門口,沁芳苑,一搭顧西元的肩膀,張庭威進門就沖里邊喊:“少祖,生日快樂啊——”
今天御膳坊的少東家鄭少祖在自家酒樓做壽,從歐洲留學回來后還是頭一次擺席,按他的意思沒再請旁人,都是同窗好友,只在最大的一間房里擺了一桌,十幾個年輕人以他為首,團團圍坐,見了遲來的兩人又掀起一波哄鬧:罰酒罰酒。
首席的鄭少祖高高一抬手:“西元、庭威,往里往里,坐我身邊來。”
顧西元淡淡地點了下頭,這番熱情倒也不多見。
歐洲留學的那幾年,鄭少祖仗著家里有錢,沒少給顧西元臉子瞧,只是顧西元是塊硬骨頭,又會點拳腳,也不怎么拿正眼瞧他,同在異國他鄉(xiāng),又都是華人,鄭少祖倒也沒敢把他怎么著,喝過幾次酒后,偶爾也跟顧西元稱兄道弟一把。
與在座同窗分別打了招呼,又在鄭少祖的極力邀請下,顧西元這才落座他身邊的空位,張庭威率先倒?jié)M了杯中酒,代表兩人給鄭少爺陪個罪,西元住的遠,自己又跑肚,來的晚了些,定當罰酒三杯。
鄭少祖?zhèn)€頭不高,皮肉卻保養(yǎng)的白嫩,吊著一雙細長眼,頗顯酒色之態(tài),摟著身邊女人的細腰,看著張庭威仰脖干酒,拍案叫好,待張庭威端第二杯時,被顧西元攔了,舉杯要喝,鄭少祖卻也攔住了他。
“誒,西元,你住的遠,庭威自罰是應該的,今天你只管吃好喝好,別一進門就醉了,耽誤我們敘舊。”
話里有話,笑中自有他意,顧西元也笑了下:“哪里話,庭威因我才遲了,怎能讓他代我受罰。”一仰脖,二錢一盅見了底。
鄭少祖笑看著,也不再攔,待顧西元將最后一杯也一并干盡,拍著巴掌連聲贊著夠意思,又高聲叫著:加菜,加菜。
御膳坊的菜系分南北兩派,北打?qū)m廷菜彰顯皇家風范,南打潮粵菜迎合本地僑民的喜好,從第一批棄舟登岸的南海一帶的華人來藩市淘金,迄今已逾上百年,越來越多的華人來這里安家落戶,為了生計,聚沙成塔,守望相互,漸成一方氣候,民風延續(xù),固守習俗,才有了現(xiàn)在的唐人街,尤其在吃食上,一鄉(xiāng)一味,多少年都不會變。
鄭家祖上原是粵人,幾個粵系名廚都被鄭明遠挖到御膳坊,遠近僑民不為別的,但凡兜里有點銀子的,都會跑到御膳坊里嘗嘗這口地道的家鄉(xiāng)味。
顧西元家里雖然也是幾代僑民,但跟唐人街這些潮粵后裔不同,顧家祖籍巴蜀,酷愛麻辣,粵菜清淡,吃著總是不過癮,鄭少祖也知他口味偏重,叫伙計們再上幾道蜀菜,尤其一道麻婆豆腐,那是顧西元最愛吃的,留學的時候,外邊吃不到,顧西元自己常在家做來吃,偏被鄭少祖趕上一回,吃了幾口辣的直抖舌頭,卻不知道那是顧西元見他跟著張庭威來蹭飯,故意多撒了好幾倍的辣子。
此次再見鄭少祖,明顯的熱情了許多,席間頻頻與顧西元推杯換盞,敘舊暢新。
顧西元任他稱兄道弟,你敬我也敬,同窗之誼倒比從前留學時更烹炒得汁濃味厚。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一屋子的同窗都喝得酒酣耳熱,相互打趣,各說各話,這端鄭少祖又敬過顧西元一杯后,放下酒盅,看似隨意地問起隔壁的張庭威:“庭威啊,上次跟你提的那件事,你跟西元說了沒有?”
張庭威正啃著一只清蒸鳳爪,聽他這么一問,舍了鳳爪,沖鄭少祖睜著一雙大懵眼問:“什么?”
鄭少祖嘖了一聲,張庭威馬上想起什么來,連忙笑道:“哦,還沒來得及提。”
鄭少祖扭臉對顧西元說:“你看看庭威,就是個吃貨,連正事都忘了。”
話及此,卻又不往下說了,顧西元看向張庭威:“什么事?”
張庭威擦了擦沾滿油漬的手,笑道:“上次少祖托我問問,你現(xiàn)在在忙什么,想著叫你過來幫幫他的忙。”
顧西元夾了塊面前的麻婆豆腐,不露聲色地問:“幫忙?我能幫鄭大少爺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