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荊牧,”陸有時確定她不走了才放開手,“我叫陸有時,是我母親的繼子。”
女人的眼眸微微睜大,“我想起來了,你是小時?”
“您認識我?”
女人點點頭,“你那時候還小,可能不記得了。”
陸有時說:“我可以和您聊一會兒嗎?”
女人遲疑地看著他,最后還是點了頭,“可以。”
陸有時在墓前祭拜了他的母親,然后將這個女人請回了家。
好在何霽做事周到,知道陸有時回了臨縣,就把冰箱里的東西全部重新購置了一番。陸有時給這位阿姨倒了茶,又拿了些新鮮水果,讓人坐在沙發上。
這個女人看起來大概不到四十歲,大概在墓地里哭了不少時間,看起來有些憔悴。
陸有時坐在她對面,開口問道:“我給怎么稱呼您?”
“我姓劉。”
“劉阿姨好,您是我媽媽的朋友嗎?”
劉琴湘垂下眼睛,搖了搖頭,她說:“我是昕儀姐的同事。”
“你小時候有一次在我們那兒住過院,還記得嗎?我那時候就是兒童病房的實習護士,給你吊過水。”
陸有時:“怪不得您認識我。”
“你長大了,我記得你小時候比小牧還小上一大圈,沒想到長了這么個人高馬大的塊頭。昕儀姐看到你長得這么好,一定也放心了。”
“我母親……您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來祭拜我母親?她的忌日在十一月,就算農歷也趕不到現在。”陸有時問道。
劉琴湘:“你不知道昕儀姐是怎么走的,對吧?”
“我也不瞞您,08年那會兒我媽和我爸忽然就離婚了,那時候我還太小,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回過神來已經被我爸送去了國外,和這里都斷了聯系。”
“那你還見過小牧嗎?”
陸有時點點頭。
“他怎么樣?他過得還好嗎?”
“他開了一個工作室,工作做得很好。”陸有時給劉琴湘剝了一個橘子,“ 只是,他什么都不肯和我說。”
陸有時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說實話,我是,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媽已經沒了的。”
劉琴湘看起來驚訝又不像太驚訝,她點這頭喃喃:“過得好就好,過得好就好。”女人說著說著,眼淚又掉了下來,哭聲止也止不住了,比在墓地里還要悲慟。
陸有時知道這個女人一定清楚當年發生了什么,甚至牽連甚深,否則僅僅是同事怎么會特意來祭拜,還傷心得如此真情實感?
他抽了紙巾給劉琴湘,“您別難過……”
話還沒說完,劉琴湘居然整個人都癱軟地跪在了地攤上,她哭喊著:“是我對不起昕儀姐,是我對不起小牧,對不起你們啊。都是因為我……”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陸有時扶都扶不起來她。只能徒勞地安慰起來,“您別哭,您別哭了。”
哭了半晌女人終于漸漸平靜了下來,她在陸有時的攙扶下坐了回去,雙手捧著茶杯,視線落在茶水里沉浮不定的茶梗子上。
她沉默著。
“您可以和我講講當年的事情嗎?”陸有時頗為小心翼翼地開口。
女人嘆了一口氣,“既然小牧不可能告訴你,昕儀姐肯定也是不想讓你知道的。”
“她也是我媽!”陸有時沒有喊沒有嚷,可那聲音叫人不忍卒聽,“我連我媽怎么沒的都不知道,我甚至這么多年來都不知道她沒了。”
他的嗓音是顫抖的。
劉琴湘攥進了杯子,她的指節都白了。
陸有時等待了許久,才聽見她說:“昕儀姐,是因為我才死的,都是因為我。”
“什么?”
太陽落下去之后便降溫了,溫差讓風刮得呼呼作響。
荊牧沒想到會在醫院里碰見趙蔓。趙蔓的腿上還打著石膏,一個白人小姑娘摻著她散步。她穿著患者服,也沒有化精致凌厲的妝容,整個人柔和了不少,荊牧乍一眼并沒有認出她來。
他們擦身而過的時候,趙蔓身邊那個姑娘拿著的東西落到了地上,他幫人撿起來的時候,趙蔓認出了他。
“誒,這不是大佬——咳,不是荊先生嗎?好巧啊——誒呦,呸,醫院里怎么能說巧。”趙蔓和她身邊的人停了下來。
“你好,趙小姐。”荊牧把東西還給了她們,“你的腳?”
“不小心摔折了,不打緊。你怎么在醫院,哪里不舒服嗎?”趙蔓問。
“不是,我是來探病的。”荊牧看著她腿上的石膏,“如果骨頭還沒長好的話,還是不要隨意走動比較好,容易傷到。”
趙蔓豪爽地擺擺手道:“沒事,我就出來散個步。再說了有我家——咳,那什么,我朋友在,傷不著。”
荊牧點點頭,“那你們慢慢散步,我先去了。”
“行,慢走啊。有空再聚聚。”趙蔓朝著荊牧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