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那幾下是真的疼,荊牧咬著牙才沒喊出聲。但是當虬結的肌肉群被揉開之后,酸澀凝滯的感覺便漸漸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說不出的舒爽通暢。
“這里酸嗎?”陸有時按著荊牧的肩胛問。
“有點,還行。”
陸有時:“那也一并按一按好了。”他說著五指收攏,用掌上的肌肉貼在了肩胛,一圈一圈順十字地按壓了幾遍,又加重力氣敲了敲。
“嘶——”
“怎么,疼嗎?”
荊牧倒吸了一口涼氣才道:“還行,也不是特別——啊……”
還沒說完就被打臉了。
“疼就對了,你這幾年從來都沒有好好運動過對吧?渾身的肌肉都退化了,每天干的還凈是在電腦前伸著脖子探著頭的活計,肩背的肌肉全部硬成了塑料板,再繼續下去就該脆了。”
“……”這種責罵里藏著深厚關切的話語,荊牧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倒是陸有時先松了手,他坐到荊牧身側的位置上說:“不按了,我們先吃飯吧,不然待會兒湯都涼了。”他說著,盛了碗魚湯擺在了荊牧面前。
“嗯。”
荊牧拿湯匙舀起了一勺濃白醇厚的湯,陸有時也舀著魚湯,然后拿湯匙碰了一下他的,瓷器相撞的時候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干杯!”陸有時看著荊牧繼續說,“除夕安康,荊牧。”
乳白的湯蕩開了圈圈波紋,荊牧的視線落在那細小的漣漪上,他回道:“除夕安康,陸有時。”
客廳里的電視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打開了,里頭放著春晚,光聲音聽起來就熱熱鬧鬧的。
荊牧和陸有時都忙了一整天,也沒吃多少東西,這時候面對著成對的美味佳肴,確實是很有食欲。
席間,陸有時忽然站了起來,荊牧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去了廚房。再回來的時候,看見他手上拿了兩聽罐裝飲料,還冒著冰涼的水汽。
陸有時:“差點忘了這個。”
——是七喜。
荊牧高中時代最喜歡的飲料。
陸有時開了罐,碳酸炸裂的聲音瞬間躥了出來,聲音里都透著酸爽。“這個給你。”
“謝謝。”荊牧接過了。
“碰杯。”陸有時舉著自己的那罐,等著荊牧。
荊牧捻了捻指腹沾染上的水汽,舉起飲料和陸有時碰了杯,他說:“干杯。”
在這么一聲冰涼的鋁罐碰撞聲中,這個年節好像才正式地開始了。
畢竟是自己的勞動成果,兩個人都多多少少吃得有點撐,于是懶懶洋洋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著消食。
荊牧這段時間以來睡眠一直不佳,昨天晚上陸有時雖然很早就放他休息了,可他其實一直到天微亮才勉強睡著,沒幾個小時以后就被從床上挖了起來,到了這個點鐘是該倦了。
他聽著電視里歡快的小品聲,開始閉目養神。
陸有時便側眸看著他。漆黑的眼眸里,映襯著的都是最溫柔的波光。荊牧現在的穿著簡單居家,那一身衛衣和休閑褲都是陸有時買的,也是他放在衣柜里的。荊牧早上起來隨手就拿去穿上了。
陸有時買的時候就在想象荊牧穿上以后的模樣,那想象里竟是把如今的光景描摹出了七八成。若說哪里缺了那兩三成,便是荊牧穿著這一身比他想象的還要合適。
對于陸有時而言,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就像是在戒/毒。他把所有與荊牧相關的東西全部堆到了那間影音室里,然后把那扇門鎖了起來。
可是他發現,這整間套房里,已經沒有一個角落不沾染上荊牧的影子了,他甚至覺得連空氣都浸染了這個人的味道。
他只能從這里逃開,陸有時把這間2013號室變成了潘多拉的魔盒。
那張合照讓陸有時明白了,是他一直在強求。
十年前他的強求得到了回應,他便理所應當的把那當成了常態,以至于十年之后也不肯放手。如今他終于幡然醒悟了,那個一直在遷就的人是荊牧。
而遷就這種事情,可以一時卻不可能一世,總有一天會厭倦的。
陸有時明白了,接受了,也努力將此消化下去。
他只是還有一點不甘心而已,不甘心就這樣無疾而終了。于是就有了大年二九的那一出,他想,就一起過個年吧,過完年就當過完關。
以后就不看不想也不再念了。
那只漆黑的水鬼放棄了拖人下水的打算,它有些悵然地在昏暗的暗流里沉沉浮浮,決定從此與冰冷的河水相伴。
輪回新生,它不再奢求了。
荊牧懷里撐著一只抱枕,下巴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小雞啄米似的。他的鼻梁高挺流暢,有一個小小的駝峰,那弧度不顯得突兀,倒是沖淡了幾分清秀五官自帶的羸弱感,讓他不管什么時候都透漏出骨子里的不屈不折的韌性。
陸有時的眼驚驀然睜大了,手動的比腦神經要快,已經用掌心托住了荊牧的下巴,讓他不至于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