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能因為——
“你那天說的,能再說詳細(xì)一點兒嗎?”陸有時踟躕了一會兒還是問了出來。
“那天說的,哪天?”問完孫路寧就反應(yīng)過來了,是他們上次打球那天聊的事,“哪些你要聽詳細(xì)的?怎么對這個感興趣?”
陸有時沒回答他最后一個問題,只說:“就是那天你說,你們分開了一段時間你就意識到了,你是怎么意識到的?”
孫路寧挑了挑眉,但終究沒有再多問。
“我家搬家是暑假開始的時候,離原來的地方挺遠(yuǎn)的,到那一片也沒有直達(dá)的公交,來回得四個小時。我媽給我報了不少補習(xí)班,想自己跑回去看看根本也擠不出時間。”
“本來以為要暑假結(jié)束才能學(xué)校相見了,結(jié)果那天大哲他自己就跑來了。拿著他爸給他畫的小地圖,一個人坐公交過來的。”孫路寧說到這勾起了唇角,“他心那么大真就是遺傳了他爸。”
“我當(dāng)時真驚呆了,才半個多月沒見,那家伙黑的,扔煤堆里都只能看見八顆牙。他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再也沒白回來。”
陸有時靜靜地聽孫路寧回憶,他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容,仿佛只是心系著那個人就足夠幸福。
“他還帶了他媽媽做的涼拌海帶,我特別愛吃那個,那時候天氣熱,他特意買了幾根碎碎冰放在書包里怕菜壞了。結(jié)果書包被水汽浸了個底掉,把他的褲子也浸濕了,他說他爬樓梯的時候還被后面一小孩兒問是不是尿褲子了。每次想起來都要笑半天。”
這時候?qū)O路寧看向了陸有時,問他:“你的好兄弟跋山涉水,還帶著你最愛吃的東西來看你,你會想做什么?”
“……”陸有時沉默著。
“一般人都會想給他的兄弟一個大大的擁抱吧,”孫路寧自己把話接了下去,“可我那天看見他,卻想去牽他的手。”
陸有時覺得自己心底有什么東西在緩緩崩塌。
“好兄弟之間,擁抱,沒事兒勾肩搭背,疊個羅漢什么的都很正常,可是牽手是不一樣的,你能理解嗎?”
“它不算過分,但卻很親密,”他說著便抬手朝陸有時搭在欄桿上的手伸去,陸有時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挪開了手,“你看,如果我無緣無故去牽你的手你肯定覺得奇怪吧。”
孫路寧忽然嘆了一口氣,“我可以成日在座位上和他勾肩搭背,也可以在球進(jìn)之后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他來我家玩兒的時候甚至和我躺在一張床上。”
“可是,我永遠(yuǎn)也不能牽一下他的手。”
陸有時在他這短短的一句話里,聽出了他這個少年時代所有可望而不可及的珍重。
陸有時回到家的時候他哥剛剛起床,可能睡覺的時候壓到了,頭頂上有一小撮頭發(fā)不安分的豎了起來。那一撮頭發(fā)就像一支絨絨的羽毛,搔的人心里癢癢的,想伸手將它撫平。
他的指尖微微動了下,終究什么也沒做。
“哥,午飯吃了嗎?”陸有時一邊換鞋一邊神色如常地說:“我剛剛回來的時候看見瓦哥家的攤子已經(jīng)支起來了,就順道打包了兩碗米線回來,一起吃吧。”
荊牧正在衛(wèi)生間里刷牙,有些含混地說:“嗯,馬上過來。”
陸有時出去了一個上午,弄清楚了自己的羞恥與慚愧,荊牧是他的“珍重”,而那個夢境就像一份對“珍重”的褻瀆,他沒有辦法接受這樣的自己,因此才會被那些負(fù)面的情緒淹沒。
就像孫路寧說過他永遠(yuǎn)不會對王哲告白一樣,那并不只是因為王哲只拿他當(dāng)好兄弟,更是因為他珍視著王哲,只因為那個人是王哲,所以他不會有絲毫逾矩。
不會給自己任何傷害到那個人的機會。
既知此路乃歧途,怎愿心尖人同赴。
此刻的陸有時完完全全地理解了孫路寧的想法,他們都知道這條路太難了,既然明知那個人無意于此,又怎么能給他徒添煩憂呢。
他和荊牧曾經(jīng)是繼兄弟,現(xiàn)在是兄弟。陸有時知道,這個人是真的在把他當(dāng)做親人對待,自己怎么能,怎么能辜負(fù)呢?
他想,初中時期的孫路寧都能將自己的感情一藏藏這么多年,那自己為什么不可以?
陸有時想當(dāng)做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他努力收拾了自己的心情,將那些行跡鄭重地放進(jìn)了心底的匣子,平靜地給它上了鎖。
然而有兩點是他未曾考慮過的,首先一個人其實很難控制自己下意識的行為,另外他哥荊牧也不是王二哲那種心大如斗的二狍子。
這直接導(dǎo)致寒假還沒結(jié)束,他哥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他的異樣了。
第37章 談心
那天他哥在補寒假作業(yè)。高二的學(xué)生早就沒什么假期樂園了,全是一打一打的卷子,他和他哥把那些卷子都鋪在餐桌上,一人占了一個桌角在死線之前瘋狂揮筆。
文綜的卷子真是太特么喪心病狂,陸有時覺得自己的手速都被練出來了。
“發(fā)什么呆呢?”
有一杯散著熱氣兒的牛奶出現(xiàn)在了陸有時的視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