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一直執著的大城市的公平,根本就是一種幻覺。
“你怎么了?”
老爺子推給她一杯鵝黃色的茶,問。
應晴抬起頭,敷衍:“沒什么。可能這里太熱了。佳寶爺爺,您找我有事嗎?”
她只想速戰速決,早日離開魔都這個傷心地。
既然處處利益當先,那她完全可以回老家繼續接受毒打,沒必要在這里苦苦支撐著高房租高消費的生活。
一年前,當時的應晴還在公司里卷生卷死。
無數個看不到希望的黑夜里,她都希冀能夠撞上一個潑天的風口,或是遇上一個能提攜她的貴人。
又或者是一勞永逸,她能夠遇見她的白馬王子。
他會伸出手,將疲憊不堪的她從泥潭里拉起。
但是,都沒有。
每一個黑夜過后,都是一個更漆黑的寒夜。
她只有靠自己,持續像老黃牛一樣的工作,才能活下去。
但如今,應晴曾經希冀的一切,就這樣平靜地平鋪在她面前。
河豚科技的ceo在公開場合對她表白了。
她知道,今天老爺子叫她來,她就是遇到了尊真佛。
老爺子有事找她,那么她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提要求。
但很可惜,歷經滄海的應晴,此刻已是輕舟已過萬重山。
她對這里,對未來,再也提不起任何興趣。
老爺子笑笑:“你能不能別總‘佳寶爺爺’‘佳寶爺爺’的叫我,我現在看著對面藤上那幾個葫蘆,都覺得好親切。”
“噗呲。”應晴掩嘴笑了一下。
老爺子確實很平易近人。
“你和人可……”老爺子剛想開口發問。
應晴就立馬心虛地打斷:“人可爸爸,您千萬別誤會。我跟何總沒什么的。那天的派對上,我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會那樣說。”
得!不讓叫爺爺。
又改“人可爸爸”了。
老爺子第一次聽有人這么叫她,忒新鮮。
“你還是叫我鄭伯吧。人可爸爸,你叫著不難受,我聽著都難受。”
他幽幽給應晴添了茶,說道。
“這也就是我請你來的目的。我知道那天他為什么那樣說。”
“哦?”
正抿茶的應晴一下子就把頭抬起來了!
這么說,老爺子應該是知道何人可的動機的了?
知子莫若父。
“可我有一個問題想先問你。”
老爺子沒有直接掀開牌底,而是對應晴提出了一個問題。
“請說。”
“我并不是自夸自己的兒子優秀。但是外面多少女孩子,被那小子表白,早就樂得拜佛去了。而你,為什么卻總是一副提不起興趣的樣子?”
應晴聽了,怔了怔,而后放下茶杯,鄭重其事地開始回答。
“鄭伯伯,您覺得天上會掉餡兒餅嗎?”
老爺子沒吱聲。
應晴繼續說:“我和何總各方面差距都太大,我們也不是一個圈子里的人,實在是不合適。也許我剛開始認識他的時候,確實對他有‘總裁濾鏡’,但后來一些小事,讓我對他祛魅了。我現在只想把這一切和您交代清楚,然后就回老家。”
老爺子很認真地聽她說完,臉上一直掛著和藹的表情。
半晌,他抬頭問:“你要回老家?這是為什么?”
應晴端起茶杯,遠眺青山,心平氣和地說道:“因為累了,倦了,對這座城市再沒新鮮感了。”
老爺子見過眾多世面,他很肯定應晴是個老實孩子,卻不知道她為何如此垂頭喪氣心灰意冷。
在他的細細追問下,應晴才把最近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說了,包括北熊的經歷。
老爺子聽完,沉吟了一下,而后對她說道:“你經歷的這一切,不過是每個年輕人都會經歷的。也不至于非要鬧到卷鋪蓋回家?你再好好想想,當初你拼了命的高考,想要離開那座小鎮,又是為了什么?這幾年,過去的只是時間,而當初你拼了命都要離開的理由,并沒有消失。”
面對老爺子的語重心長,應晴心頭有些暖意,卻又立刻豎起自己的保護刺。
她現在已經很難再相信任何人了,位高權重的也不具有說服力。
“鄭伯伯,您就直說吧,找我來,是為了什么事?”
應晴略帶心酸地感慨了句。
“您的時間寶貴,若不是我還有利用價值,您也不會和我說這么多的。”
老爺子并沒有否認,反倒是很認可地點了點頭承認:“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有事托你。但你也不必因為被人利用而不悅,人的價值本就包括利用價值。”
應晴默默的。
吳佳寶在遠處,明知看不清,可還是焦急地不停往這邊張望。
老爺子到底要和應晴說什么,值得這大老遠的,把她拉到莫干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