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晏哼了一聲,“跟我阿娘聊什么了?聊孩子?”
春芽又笑起來,“三爺又以為奴婢是想母以子貴,用這個孩子去向老夫人乞憐,憑此爭寵不成?”
云晏指尖加力,“那你到底跟她說了什么?”
春芽搖頭,“三爺為何不去問老夫人呢?你們二位母子情深,老夫人必定一個字都不會瞞過三爺?!?
春芽都不明白云晏為何一聽她見過他阿娘,竟然會這樣緊張。
“算了!”云晏雖然懊惱,卻知道從她嘴里問不出什么來,“……不過若是你想向我阿娘討教養育孩子的事情,爺倒可以給你開個特恩?!?
他瞇起眼來,看向濃重的夜色,“當年我降生,我爹不在京中;家里大夫人、佟夫人都虎視眈眈;更有那么一大幫妾室紅了眼。說那時候的我被群狼環伺,都不為過?!?
“我阿娘雖然柔弱,出身也卑微,可是她卻還是憑她自己護住了我。而且,她將我養得很好……”
春芽瞇眼聽著,不能不承認,有那么幾個瞬間是被觸動了的。
此時的她跟雪姨娘當初的處境的確有些相似之處,所以這么想來,那日雪姨娘想跟她說說過往,興許當真是想提點她一二。
不過那點子觸動還是很快就被長久以來的失望給淹沒。
她便淡淡笑了笑,“老夫人自然是蘭心蕙質。可惜,奴婢愚鈍,沒老夫人的福氣,更沒老夫人的智勇雙全。”
她垂首,掌心輕輕滑過肚腹。
“不好意思啊小東西,你阿娘我沒你祖母的本事;那你啊,可沒三爺的福氣?!?
云晏聽得眼皮一塌,“你跟孩子也稱呼我為‘三爺’?”
春芽輕聲笑起來,“那奴婢該稱呼什么?三爺沒給吩咐,奴婢可不敢隨便托大?!?
云晏恨得咬牙切齒,卻礙著她現在懷著孩子,有些無可奈何,只得伸手去輕撫她肚子。
“……我是你爹!”
春芽本來想嗤笑一聲的,可是說也奇怪,這一刻她卻笑不出來,反而眼中心底莫名涌起些酸楚來。
她便別開頭去,努力讓自己想別的事,將這心思轉開。
兩人之間終于陷入了難得的安寧氣氛。
云晏隔著夜色靜靜看她。
很奇怪,不是說女子懷了身孕之后會便臃腫,會變難看么?可是她怎么反倒越多了女子的嫵媚?
從前她是少女的嬌媚,清澈靈動,帶著桀驁和淘氣;而如今的她,就連側臉線條都變得柔軟起來。
云晏按捺不住情動,忍不住挪過來,捉著她下頜,垂首親了下去。
春芽一怔,下一瞬便用力推拒。
她懷著孩子呢,他若是非要留宿,會傷到孩子的!
可是她自己就算推拒卻也不敢使太大力,否則她怕也還是會傷到孩子。
這樣一來,她本來在力氣上就不是他的對手,這一不敢使全力,這點子推拒對他來說就根本一點用都沒有。
他繼續探向深處,呼吸變濁。
春芽被他弄得,神智也莫名有些渙散。她急忙收攝心神,干脆狠狠心,便合緊牙關,咬了下去!
云晏剛一微微吃痛,便立即伸手捏住春芽的兩顎,讓春芽沒辦法再咬得更緊。
春芽懊惱地哼喘,舉拳砸他。云晏這才意猶未盡地松開她的嘴,卻繼續轉移到她臉頰上,留下連串的細吻。
他的態度這樣親昵,春芽心下卻反倒涌起更多的酸楚。
他這樣的樣子,看起來仿佛是那么的喜歡,甚至霸道里還帶著溫柔……她甚至都有一瞬間被他迷惑,以為他真的是在喜歡她了。
可是方才那一瞬的迷惑有多美好,現實就有多殘酷:她再清楚不過的,他怎么可能會喜歡她?
她只是他的棋子,是他暖床的工具。
至于這個孩子,只是個意外。
若她當時不是身在皇家別苑,而他如果不是那天事后急著出京的話,那他一定會給她親手灌下一碗避子湯,他不會允許她留下這個孩子。
——因為,他最愛的阮杏媚還沒有孩子呢,他又怎么會允許她搶先生下孩子來呢?
哦對了,現在還不止是阮杏媚一個,另外還有馮小憐和珠兒呢。她們都比他更早成為他的棋子,為他立下了更大的功勞。他說過的“賞罰分明”,那他自然應該先讓她們兩個懷上他的孩子才是!
她正想得萬念俱灰,臉頰卻又被捏緊。
她不得不扭回頭來對上他的眼睛。
云晏的黑眸藏在夜色里看不清,可是他的牙齒卻在暗夜里閃著寒冰一樣的凜冽,“又想什么呢?”
方才那一瞬,她就在他身邊,可是他卻莫名其妙地覺得,她已經離他遠去了。
這種感覺讓他忽然覺得害怕。
隔扇門外,彎兒仿佛聽見了動靜,咕噥著問,“姐姐?你叫我了么?是不是口渴,我去給你倒茶來?”
春芽忙道,“沒有!你好好睡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