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芽不是故意的,卻還是撞見他某處。
一向克制的他,這一刻竟然是……
春芽羞愧難當,趕忙轉開頭去避開。
云毓也有些臉紅,忙抽了桶邊的換洗長袍披在身上,抬步走到門邊。
打開門,燈火里羅霄一臉的急迫;少年還不懂得完全掩蓋心跡,于是乍然投向云毓的眼神里,果然也有火一般的憤怒。
云毓瞇了瞇眼,“究竟何事?”
幸虧羅霄好歹也是大管家的兒子,急忙低下頭,再重新抬起頭時,眼底的憤怒已經不見;只剩下了與臉上神情一致的急迫。
“稟家主,伍夫人送來飛鴿傳書?!?
羅霄說著跪倒,“如果不是這樣的大事,奴才絕不敢這樣的深夜打擾家主。”
云毓也有些意外,“哦?”
春芽在屋內聽見,也是一愣。
一來伍夫人是恬淡的性子,若不是出了極其要緊的事,定不會大半夜的傳書回來;
二來鴿子晚上夜盲,即便是信鴿,也只有一部分經過特殊訓練的才能在夜晚飛來傳書。
兩相結合,那便必定是伍夫人那邊遇到了極重要的事,這才不得不大半夜的飛鴿傳書來。
羅霄將手中捧著的信鴿呈給云毓,云毓親手解下信鴿腳上的竹管,取出字條,展開一看便是皺眉。
他回頭看了一眼春芽,深吸口氣,“今晚有事,你先回去吧?!?
春芽悄然松口氣,卻又心下惴惴著不知道伍夫人遇到了什么難事。
上次在藍田莊,伍夫人對她有救命之恩,她還沒來得及報答。
春芽自己從浴桶中爬出,身上衣裳都濕了,只好暫時將云毓的外袍抽了一件來攏在身上,急忙走出門口。
門口就那么大,她邁出門檻時,正撞上羅霄火辣辣的凝視。
她蹙眉,低低垂頭,避開羅霄的凝視,急忙沿著墻根兒一路小跑回自己的房間。
云毓目送她遠去,才向羅霄點頭,“你先到門房候著,回頭自有吩咐?!?
云毓回內間,吹滅了燈燭,獨自坐在蒲團上想了一會子。
旋即摸出一枚小小骨笛,湊在唇邊,輕輕吹響。
這骨笛的聲響,普通人是聽不見的;與那能夜晚飛行的信鴿類似,唯有經過遴選出來的、體質特殊的人,經過特別的訓練才能聽見。
不久,房頂瓦片上極輕一響。
云毓輕聲:“玄素?!?
房頂瓦片揭開,一道黑衣身影無聲飄過,跪倒在云毓面前,“主君。”
云毓點頭,“伍尚書出事了?!?
“伍尚書”是伍夫人的兄長,當朝禮部尚書伍未安。
皇帝禁衛今晚突然出動,進伍尚書府,不宣布罪狀就將伍尚書強行押走。不經刑部審問,也不入刑部大牢,而是直接帶到禁衛詔獄去。
能被帶到詔獄去的,不死也扒層皮。官員們若不是寧死扛住,那最后便都是屈打成招。若今晚不及時搭救,等明早天亮,伍尚書或者已死,或者已經認罪,便什么都來不及了。
伍夫人實在沒有辦法,這才冒險以信鴿夜晚傳書,求云毓連夜向太后求情。
出了這樣嚴重的事,云毓今晚就是再舍不得放開春芽,卻也不能不讓她離開。
玄素點頭,“屬下聽說,是因為伍尚書收受賄賂,被禁衛查實際了。”
云毓便是一聲冷笑:“將罪過推在銀子上,果然是最便捷的法子!”
玄素點頭,“屬下也覺得不是。就算是賄賂,也不用禁衛出動?!?
云毓點頭:“數月前有大臣在朝堂之上建議削藩;伍尚書以禮部尚書的身份,據理力爭,說親王分封乃是太祖皇帝留下的規矩,不可更改。”
“皇帝削藩的心意已定,如今諸王都已進京,伍尚書這是觸了龍鱗?!?
玄素點頭,“屬下也聽說,伍尚書私下里與幽王、雍王多有來往……”
云毓微微皺眉。
玄素輕聲問,“主君當真要連夜入宮求太后相救么?那即便救了伍尚書,皇上也難免遷怒主君?!?
云毓清冷勾起唇角,“對?!?
“伍尚書與咱們平陽侯府是姻親,牽一發而動全身。皇上這么做,自然有試探、敲打我的意思?!?
玄素垂首,“家主不要上當?!?
云毓卻輕輕嘆了口氣,“可是伍夫人剛送了我一個巨大的人情,我不能不還?!?
玄素挑眉,“主君一向心如止水,又怎會欠人人情?”
云毓輕輕搖頭,“……再心如止水,卻也終究有牽掛之人?!?
玄素心下微微一沉。
主君這么多年來清心寡欲,怎么偏到要起大事的節骨眼兒上,忽然心有牽掛了?
這對于主君大業來說,絕非好事。
“家主還請三思。倘若主君今晚蹚了這潭渾水,以后便再難抽身?!?
云毓將手肘撐住膝頭,指尖支著額角,“可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