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青簾,她還是祖母擺在我房里的,可是她若犯了錯,不容饒恕之時,我也自然會攆她走!”
“祖母、母親擺你們兩個在我房里,是因為覺得你們兩個好;我要攆你們的時候,也自然是因為你們犯了大錯,不夠好!若是得知你們的錯處,祖母和母親泉下有知,也自然會贊成我的決定。”
云毓這樣一番話拋出來,綠痕心下巨震!
他從不曾與她說過這樣的話……從來不曾。
可是他今日突然這樣說了,難不成是他竟是已經(jīng)知道了她所做的事?
綠痕心下揣測,可是卻又不愿意相信。因為這么多年來,她自信自己凡事都是慎之又慎,她甚至從來都不親自動手,全部都是挑唆了旁人去做,她只是遠(yuǎn)遠(yuǎn)隔岸觀火罷了。
謹(jǐn)慎至此,她不信家主能看出來!
出于自信,她便硬著頭皮跪得直挺挺地緊盯著云毓的眼睛,“家主何出此言呢?我從幾歲大進(jìn)家主房里伺候,到如今快二十了,一晃十余年,我這一生里最好的年華全都奉獻(xiàn)給了家主……”
“家主難道忘了,老太太、太太相繼仙逝的那些日子,家主盡管年紀(jì)還小,可是心里難過卻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現(xiàn)出來,便唯有自己躲回屋子來偷偷落淚。那些日子是誰一直陪在家主身邊!”
“還有啊,那些日子,就算僅僅隔著一扇門,外面的天地就不安靜。老太太、太太不在了,老侯爺又總是帶兵在外打仗,一年到頭也每日能在京中。這府里明里暗里多少雙眼睛盯著家主,有多少雙手都想扼住家主的喉嚨?又是誰,明明自己年紀(jì)也小,又是弱質(zhì)女流,卻拼盡了自己全部的心力,如老母雞一般守護(hù)著家主!”
“如今家主長大了,終于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繼任了家主,也終于有了能力自保,怎么,家主就忘了曾經(jīng)的過往,反過來要嫌棄我了么?”
綠痕重提舊事,春芽知道,這也是綠痕在侯府能安身立命的最重要的資本。
這資本,綠痕必定不會輕易拋出來。如果隨隨便便總拋出來的話,那些付出的感動就會慢慢攤薄,那這些資本就會慢慢地不值錢了;而今天綠痕既然還是拋出來了,那就是證明,此時已經(jīng)到了綠痕在侯府“生死存亡”的緊要關(guān)頭。
換句話說,這就是綠痕其實已經(jīng)承認(rèn)了她自己的罪,證實了云毓的猜測沒錯!
春芽悄然垂下眼簾:她只是暫時不能確定,云毓所指摘綠痕的,跟她所懷疑綠痕的,是不是同一件事。
——春芽現(xiàn)在懷疑,她被褚姨娘們堵在水榭折磨,是綠痕挑唆的。
只是看樣子,云毓現(xiàn)在當(dāng)著她的面,并不愿意將綠痕的錯處挑明。也就是說云毓依舊還給綠痕留著面子,他還顧念著與綠痕的舊日情分。
換言之,她畢竟是新來的,在她和綠痕之間,雖說云毓情感的天平已經(jīng)向她這邊偏移了些,但是畢竟這都只是男女之情;而云毓與綠痕之間,畢竟有十多年的同甘共苦,這樣深厚的情誼,不是她一個新來之人僅僅憑勾動他心弦就能輕易抹殺掉的。
所以,她現(xiàn)在還不能著急。
她越發(fā)明白,綠痕和青簾不一樣,綠痕在云毓心里不僅僅是一個丫鬟,更是他的左膀右臂,所以云毓不會為了男女之情,就輕易壯士斷腕。
春芽垂下眼簾。她靜待時機(jī)的同時,也要盡快將加深自己的資歷,才能慢慢抵消綠痕在云毓心中的位置。
春芽打定主意,便向云毓叩頭在地。
“家主……今日之事都是因奴婢而起,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不該冒冒失失就搬了鋪蓋進(jìn)來,才叫綠痕姐姐多心了。”
“奴婢也求家主,萬萬別攆綠痕姐姐走。奴婢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沒辦法只憑自己一個就伺候好家主的日常起居。”
“家主日常起居的習(xí)慣,都只有綠痕姐姐最為了解。奴婢若是自己一個人伺候家主,必定會鬧得手忙腳亂,弄不好還會影響了家主的正事……”
云毓垂眸靜靜凝視她。
春芽楚楚可憐地抬頭看他,然后又垂下頭去叩首在地:“奴婢蠢笨,做不到每日都在家主房里伺候。奴婢只想能偶爾能為綠痕姐姐分擔(dān),讓綠痕姐姐在終日疲累之外也能得一二日的歇息,讓奴婢有機(jī)會在家主跟前學(xué)著伺候,奴婢就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
云毓指尖拂過腕間長長垂下的佛珠,偏首看她,“你的意思是……?”
春芽又將額頭抵在云毓袍擺下緣,如信徒般虔誠到五體投地,“奴婢求家主允準(zhǔn),每次以七日為一個輪回,綠痕姐姐伺候五日,奴婢只求能伺候兩個晚上就好。”
云毓長眉高高挑起。
綠痕也愣住了,不可思議地轉(zhuǎn)頭看向春芽。原本她以為春芽直接搬進(jìn)鋪蓋來,這就是明刀明槍要跟她搶呢!
就算此前春芽也說了許多“不搶”的話,她也都覺得春芽是虛情假意、以退為進(jìn)罷了,沒想到春芽竟然愿意與她分享伺候云毓的機(jī)會,而且每七日里只要兩個晚上!
這便連一半的份額都不到,可見春芽竟然毫不貪心,倒仿佛坐實了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