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芽一窒,急忙向后躲去,完全沒聽見他說的是什么。
「合歡樓」斗拱飛檐,門前高扎花牌坊,滿樓紅袖招。
阮杏媚下了馬車便歡叫:“阿晏,你終于肯帶我來了!”
阮杏媚也是聽說云晏有個紅顏知己,是「合歡樓」的花魁娘子。她早就想來看看,跟云晏鬧過好幾回,云晏也不帶她來。
今日倒不知云晏怎么忽然想通了,肯帶她來。
兩人入內(nèi),坐在樓上看歌舞,樓下舞娘腰肢曼妙,媚眼斜飛,不時望向云晏來??墒窃脐虆s興趣缺缺。
阮杏媚則如臨大敵,緊張得滿臉通紅。
這些普通的舞娘都這樣狐媚,她心下就更沒底,擔心那花魁娘子還不得是頂級的狐貍精!阮杏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點花魁來。
難得云晏竟也沒攔她。
不多時,花魁珠兒隨著老鴇前來,盈盈下拜。
阮杏媚瞟了一眼便皺眉:“這就是花魁?瞧著還不如府里那個狐貍精呢……”
云晏原本不知在神游什么,聽了阮杏媚的話不由得回神,瞇眼看她一眼。
阮杏媚哼了聲:“若是那賤婢再敢頂撞我,我非讓我姨媽將她發(fā)賣到青樓不可!”
“照著這個花魁的樣子,說不定她也能撈著個頭牌當當!到時候,她指不定得多感謝我呢!”
無論阮杏媚說什么,珠兒都是含笑靜靜聽著,也不說話,只跪在一旁給二人斟茶遞水。
唯有一雙妙眸,光彩流轉(zhuǎn)骨碌碌從兩人面上滑過。
云晏被看得皺眉頭。
阮杏媚不了解珠兒,他豈有不知的。他可怕珠兒這么三看兩看的,再將他給看穿了。
他便起身:“沒意思!咱們走吧,逛逛去。”
珠兒親自送到門邊。
老鴇笑意殷殷,委婉而不失含蓄地提醒云晏該付賬了。
云晏伸手進懷里,指尖觸及一物。
他皺了皺眉,便也抽出來,連同銀子一并塞給了珠兒。“這是賞你的?!?
阮杏媚防備地瞧過去,便看見了珠兒懷里那海棠紅的肚兜。
阮杏媚登時就急了:“阿晏!這是跟我衣裳一樣的料子,你怎么可以賞給一個青樓女子!”
春芽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明鏡臺」。
她先前跪了兩個時辰,餓著肚子,方才又燙了手,外加心灰絕望,上了臺階,腳步便散了,險些絆倒在門檻上。
綠痕瞧見她回來,趕緊過來親手扶住她:“你可回來了。阮姑娘那邊,沒為難你吧?”
春芽將自己的手藏進袖口:“沒事?!?
綠痕便嘆口氣:“你剛出門,佟夫人就來了??烧媸遣磺?,若你去的時候佟夫人在,想必阮姑娘也能收斂些?!?
春芽挑眉:“佟夫人親自來了?”
綠痕點頭:“佟夫人親手做了燈籠酥,送來給家主品嘗?!?
“這燈籠酥,還是主母的手藝,當年主母還在世的時候,手把手教給佟夫人的?!?
春芽心內(nèi)忍不住苦笑:佟夫人就是佟夫人,不愧是掌家夫人,好手腕。
佟夫人知道她去,自己避開。這便既讓阮杏媚磋磨了她,讓阮杏媚出氣;同時又不傷及佟夫人那邊跟云毓的關(guān)系。
春芽進「止水堂」見云毓。
俯伏在云毓面前,小心攤開掌心:“奴婢已經(jīng)請過罪了,家主可以原諒奴婢了么?”掌心燙出的暄紅還赫然在目。
云毓垂眼看來,眼中卻并沒有憐惜。“為何故意對阮姑娘出言不遜?紅杏出墻,對于云英未嫁的姑娘來說,著實是羞辱之語。”
春芽心下狂跳,小心掩飾著。
她便編了個理由:“……只因,府中都傳說阮姑娘是三爺?shù)那嗝分耨R??伤齾s來「明鏡臺」,三番兩次叨擾家主。”
“她這又算什么呢?家主本心如琉璃,卻能叫她這般抹黑?奴婢便看不過去。”
云毓輕捻佛珠:“這么說,你倒是為了我?!?
春芽將頭垂得更低:“奴婢身受家主大恩,自然滿心都只想維護家主?!?
云毓未置可否,只親自起身,從抽屜里取出藥膏,垂首替春芽涂抹。
碧玉色的藥膏,澄澈清涼,讓春芽終于松弛下來,悄悄松了口氣。
云毓卻未抬眸,“你上回燙傷,還是廚房的駱大娘那回吧?”
春芽心內(nèi)一晃,卻不敢不答:“是?!?
云毓點點頭:“他們兩夫妻,都死了?!?
“身首異處,死無葬身之地。被發(fā)現(xiàn)時,他們兩人的尸首被野狗啃食得殘缺不全。便連轉(zhuǎn)世輪回,都入不得了?!?
一股涼意從腳心躥起,春芽一時已經(jīng)忘了燙傷的疼痛。
她既震驚于駱大娘兩口子的突然死亡,也更因為云毓忽然與她說起這件事而緊張!
她只能努力扮做懵懂,定定看著云毓,“怎么會這樣?”
云毓收起藥膏,視線冷漠滑過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