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掀開壓在身上沉重的石板, 揚起的塵煙和沙土混雜在一起, 隨著呼吸被吸進鼻腔里, 干燥渾濁的空氣讓人泛起劇烈想要咳嗽的沖動。

一只手到底是不方便了一些, 玩家可以用「消毒液」讓手臂和被布加拉提切下的手腕一樣長出來。

不過, 沒有這個必要。

玩家步伐沉重, 緩慢從廢墟中走了出來, 單手握拳咳了幾下，語氣虛弱而飄忽：“……迪亞波羅，你要去哪？我送你一程吧。”

只不過, 是物理層面上的。

聽著對方的話，迪亞波羅頭也不回，行進的速度沒有停頓減緩的傾向。

他不屑于連將死之人的話都放在心上，眼下重要的是離開這里, 雖然他的身份已經曝光, 也不愿意再更多的吸引他人的矚目。

這種戰略性的撤退，迪亞波羅不覺得恥辱, 對方根本對他構不成威脅, 這不會影響到他迪亞波羅身為帝王的榮譽。

要忌憚的, 是那些得知他身份以后蠢蠢欲動的其他勢力，和組織里貌似風平浪靜，實則一直在暗中覬覦著變化，隨時準備伺機而動的干部們。

哪怕是迪亞波羅的下屬，也不能真正得到這位多疑謹慎的帝王的信任。

玩家就站在原地，看著迪亞波羅逐漸遠去的背影，沒有想要阻攔他離開的意圖。

“我一直在想啊，到底怎么樣才能打敗你，打敗你的緋紅之王，但是除了一遍遍無意義的被你殺死以外，什么也沒有做到。”

玩家的語氣里是不做掩飾的挫敗感，里面聽不出一絲一毫的不甘心來，坦言承認了自己的失敗，本該是沉重的話語就那樣被她輕飄飄地說出來。

“我一直在憤怒啊，好人得不到獎勵，惡人得不到懲罰，這算什么啊？我很生氣，為無法挽回的同伴，為自己的愚蠢，為被你輕而易舉的殺死而憤怒。”

“不過我明白了，任何東西都是相互的，你反復折磨我的同時，我也在反復讀檔折磨你，是我贏了啊！”

聽著身后語調愈發激昂的聲音，迪亞波羅嘲諷似的扯動嘴角，涂著啞光暗紫色口紅的飽滿唇型上揚出一個不含笑意的弧度，她……在說什么啊！這家伙是失心瘋了嗎？

也許是自己之前殺的人中，有對方的朋友或家人，尋找他想要來為誰復仇，總之是一些迪亞波羅不會在意的憎恨。

迪亞波羅不會記得被他殺死過的人都有誰，也不會為自己當時的所作所為而感到后悔，此時心中騰升的，是對沒能夠連同隱患也一同根除掉的惱火。

他深知，仇恨遠比其他情感要更深刻，復仇的火焰能支撐著信念，使人在絕境中蛻變。

間接導致他目前糟糕的處境，網絡上鋪天蓋地關于他的身份信息，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被其他內容吸引過去，到底還是會在看過的人心中留下印象。

“如果攻擊注定都會被你看穿，那就不攻擊，只需要舍棄一點點東西，就能打敗你。”

玩家用僅剩的右手比了一個很小的距離：“一點點的代價，比如……變成和你一樣的混蛋。”

迪亞波羅向前邁出的腳步同步和玩家話音落下后頓住了，并不是他終于想要折返回去解決掉對方，而是……

他美艷妖異的面龐扭曲了一下，從尾椎騰升起的悚然感，讓他的渾身上下都在戰栗，憑借著野獸般的直覺，迪亞波羅本能感覺到如針刺一樣的危機。

這通常只會在瀕死垂危時才有的預感，讓迪亞波羅不假思索地舍棄掉原先的想法，他懷著不妙的直覺緩緩轉身。

回頭看向背后的迪亞波羅瞳孔驟縮，冷汗不停地從他的臉側滑落，他意識到了什么。

重傷、斷臂、溶解的皮膚……

幾幀畫面在迪亞波羅的眼前迅速閃過、串聯在一起，形成一個能讓迪亞波羅血液凝滯的猜想。

等、等等！

“我是不會死的，我的同伴們也不會，會死的只有你啊！”

凡是沒被衣物遮擋的皮膚都爬上仿佛有生命般的綠色霉菌，對方布滿血絲的眼球緊盯著他，手掌都裸露出森白的指骨，也堅定地指向他。

迪亞波羅眼部肌肉抽動一下，奇異的重瞳維持著緊縮的狀態，他緩緩抬起頭，一架直升機就在遠方的天邊，機體的下方垂落著一根鎖鏈，另一端綁著的人影因為距離太遠，而看不真切。

不用細看，聯想到對方恐怖襲擊一樣的行為，關于直升機上人的身份，迪亞波羅腦海中瞬間出現一個名字。

喬可拉特！

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控制住了喬可拉特那個變態，還能夠讓他使用青春歲月，連他的身上都出現了霉菌！

她難道瘋了嗎？！

因為嘴角的揚起夸張的笑容，讓對方的五官都有些變形，一舉一動都仿佛燃燒著自己的生命，散發著死寂而璀璨的奪目光芒，眼神散溢出輝耀的神采，從蒼白的唇間，吐出對他的宣判。

“——我才是這場游戲里唯一的贏家，你只不過是一個npc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