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會淡然微笑的機器。
這么些年來,他也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生存之道。
而現在,心頭的某些情感卻在被調動,逐步地復蘇。
所以,他感覺到頭疼,也感覺到疲累。
但他又不得不這么做。
因為他面對的,是同他流有相同血液的女兒。
“小川。”
他伸手試探地撫上她的腳踝,本以為她會再次打開他的手,可實際上卻什么都沒有發生。
只是在他指尖觸碰上去的時候,她抖動了一下,倒吸一口涼氣,便又開始強忍疼痛,不做聲。
他探手輕輕地撫上去,低頭朝她那處吹了吹。
溫熱的風吹散了蒲公英的絨密的羽葉,它們四散飄飛,悠然地落在了那一個個隱匿的不為人知的角落。
童樂川不知為何,再藏不住心頭那些溢出的酸澀,逐漸地滲出了哭腔,一點一點地,由小到大。
李晉昭也紅了眼,她那微弱的哭聲,始終像一把鋒利的刀橫隔在他心間。
“小川……”
他低喃她的小名。
沒有任何威勢,好像不是父親,而更像是朋友……
伸手去撩開了她的發,撫上她的臉頰,抬起她那總愛藏起來的臉。
臉蛋哭得紅撲撲,眼淚還在不停流落,嘴唇打著抽抽。
“對不起……”
李晉昭將她抱進了懷里,輕輕地撫摸她的后腦勺,一下又一下。
“對不起。”
他這一舉動一出,童樂川只覺身體一頓,渾身氣力都猛被抽離,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說過不想這樣的。
她分明覺得這樣傻逼透了……
可是為什么呢?
她還是沒有辦法拒絕他,推開他。
他的胸懷那樣滾燙又炙熱,似乎盛滿了她所有的向往與希望。
不該的……
不行的……
然而最終,她還是抬指緊緊地扣住了他的衣衫。
淺薄的帶著屬于他的溫度和氣息的。
她放聲大哭了起來。
淚水一點一點打濕他的衣服,在他綿軟的衣料上逐漸散開。
像一滴血浸染到澄澈的水里,染透了他的心臟。
他拍著她的背脊,輕聲地在她耳邊說:“我帶你去醫院。”
–
童樂川不愛去醫院,但當時的那個點已過凌晨,診所全部關門了。
而李晉昭平日常聯系的家庭醫生溫澤林也遠在異國他鄉,無法替她處理扭傷。
所以,即便百般無耐,她最終還是去了醫院掛急診。
醫生很專業,他觀察了一下,便給她做了冷敷處理,開了些藥方。
聽詢簡要囑咐后,她才拿著處方,和李晉昭一起去撿藥。
一路上,她依舊沒有說話。
她的視線四處觀望著,才發現,凌晨的醫院竟然有這么多人。
“我去拿藥。”
李晉昭伸手撫上她的肩,示意她停下,去一旁椅子上坐。
她先前便寧愿一瘸一拐地走,也硬是不要他攙扶。
所以這一下觸碰,令她猛地側身躲開他的指,頭也不抬,蹦蹦跳跳地去了椅子上坐著。
坐下也不看他,像是當他為空氣。
李晉昭嘆了一口氣,看了眼腕表,便去取藥窗口排隊去了。
十分鐘后,他不知打哪兒接了一杯熱水來,遞到她面前。
“喝點熱水。”
童樂川注意到他投下的身影,逐漸抬眸看向他。
他的眼睛似乎正盯著她的唇。
她不自在地抿了抿,才感知自己的嘴唇已經干得裂皮了。
于是又沒好氣地搶過他手里的杯子,咕嚕咕嚕幾口喝下,憤憤地把紙杯滋啦捏成碎團,扔到他身上。
不作聲了。
李晉昭覺得她的脾氣真的好大。
他自己也還一肚子疑問,那股初始的氣意都還無處消散,便被她一下一下堵回去,根本不知如何再掂出來……
“小川,我們……”
他沒想太多,嘗試同她交流,卻見她慢慢站起身,要走。
確實是要叫她走的。
但是她這么蹦蹦跳跳的,萬一造成了二次傷害怎么辦?
感受她離去帶起的風,他也趕到了她身邊。
“出去后,我背你。”
醫院的停車場在另一頭,要走一段路才能到。
他這么說道后,童樂川冷冷瞥了他一眼。
不說話,但眼神就已經拒絕了他。
隨后他們一前一后走出了大廳。
“小川,你別鬧了,現在已經快凌晨兩點了。”
他拉住她的手。
這一次,她沒有甩開他。
“有一百米的樣子,北門那邊有段路還在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