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自習下課后,童樂川故意在教室磨蹭了一會兒。
她把教室衛生打掃了,目送最后幾位女同學離開,才去收拾自己的書包。
夜間風有點大,透過大打開的窗戶,卷動空氣中濃厚的潮腥涌入童樂川的鼻腔,讓她沒忍住皺眉。
她不喜歡雨后的潮氣,尤其是這種夾雜著泥土和樹葉濕腐味的潮氣。因為這總能讓她聯想到自己那不該有的,也見不得人的骯臟心事。
她冷著臉,背起書包走到門口,將燈關掉。
白熾的光一熄滅,白日里生氣蓬勃的教學樓便徹底隱秘進黑暗里,唯一的光源只有周圍幾盞電路不穩的路燈,它們滋滋發出聲響,昏暗的光也在顫抖。
童樂川關閉教室的門,打開手機電筒,借著局限的光亮下樓。
她下到一樓最后幾級階梯的時候,手中把拿的手機微一震動,傳來微信提示音。
心臟陡然一跳,她緊張起來,動作變得極速,卻一腳踏空,手機跟著人猛地摔到了地上。
于是那一抹光亮很快被黑暗吞噬。
她摸著膝蓋站起身,嘴里罵了句臟話,又把手機撿起來。
光照在她有些蒼白的臉上,她目光注視著手機。
屏保上掛了一個微信通知——嵐姐:小川,快出來了沒?
依舊不是李晉昭。
她好不容易提起的心,瞬間跌落到谷底。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是在期待李晉昭能夠每天給她發消息問候?還是在期待李晉昭說,我來接你了,快出來?
期待有什么用。
現實就是他們父女倆的聊天記錄除了偶爾的簡單對話外就只剩轉賬記錄,別的什么都沒有。
他們就像熟悉的陌生人。近一月,連對方最近是死是活,又到底在忙活什么,都一概不知。
她自嘲地冷笑出聲,將那些內心的郁結壓下,步子加快了些。
*
走出校門,就看見那輛黑色轎車一如既往地停在那個固定的位置。
她嘆出一口氣,看見車燈亮起,便走了過去。
車窗徐徐下降,里面探出一張熟悉的臉。
“樂川,剛跟你發消息你就來了。今天怎么出來得這么遲?被老師留下了?”
開口的是李晉昭的專車司機,也是剛才發消息的嵐姐。她的全名叫徐嵐,30歲,是一個簡單干練的女人。
近幾個月,童樂川每天上下學都是她在接送。
她說話頗有打趣的意味,童樂川朝她微笑,挽起被風拂到臉頰的發絲,回道:“嗯……在留著背課文呢。”
徐嵐挑挑眉,“沒事,現在努努力,以后都會有回報的嘛。上車吧。”
她把車解鎖,童樂川打開車門,坐了上去。
汽車很快駛上大道,車速也逐漸提了起來。童樂川把頭靠在玻璃上,看向窗外一閃而過的景,眼睛未眨一下。
路燈影影綽綽地晃過,在她面頰上交替出忽明忽暗的光影。
徐嵐看她一動不動,似乎心情不佳,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為了緩和一下沉寂的氣氛,她主動開口:“要不要聽歌?”
“不了。”
她又硬生擠出一個笑,沉默了一會兒,說:“嵐姐你想聽的話,就放吧。不用管我。”
徐嵐看著她點點頭,便打開手機音樂,連上藍牙,很快一陣柔和的前奏便悠揚地傳出。
歌是從電臺里隨便挑的一首,她沒聽過,不過從后視鏡里,她看到童樂川似乎對這個歌很熟悉。
或者說,是敏感。
她坐直了身子,眼中一瞬有了光。
“這首歌你聽過?”
徐嵐下意識問。
她同后視鏡中的她對視一眼,躲開視線,點點頭,“嗯。”
聲音很淡。
“很喜歡嗎?”
她又沒說話了。
卸了氣力靠回座椅上,等歌進行到了高潮,她才搖頭悻悻說不喜歡。
確實是不喜歡的,這首歌曾經聽了千萬遍,早就膩了,真的一點也喜歡不起來。
“這是什么歌?”
徐嵐好奇地問。
后視鏡中的她抿抿唇,開口:“宇多田光的《first love》”
她品著,良久后才回復:“聽起來很悲傷。”
童樂川淡笑一聲,又將目光轉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車依然在駕駛,歌曲也依舊在播放,什么都沒變,但童樂川的心卻越發沉郁。
「i hope that i have a pce your heart too」
她聽著這句歌詞,面上露出一絲苦笑。
“是不是失戀了?”
徐嵐突然發問。
童樂川看著窗外久久沒有反應。
“小川?”
她又試探性地呼喚她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