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世界好像只剩下雨連成的線。
它們框住一切,框住紅綠燈,框住繁華的街景,框住道路兩旁的樹與葉。
不知不覺,竇小祁已經從老城區走到了繁華的商圈,本就陰冷的天色也逐漸變黑。
似乎從某一刻開始,手機一直在響,但她沒有理會,只一直漫無目的地往前走,不知道要走去哪兒。
后知后覺地感覺到很冷。衣服被雨淋濕透了。
她隨意坐上一輛公交車,一個小時后,機械的播報聲提醒說,終點站科大到了。
竟然坐到了哥哥的學校。竇小祁下了車,準備進去逛一逛。沒成想卻被保安攔了下來,要看她的學生證。
也許是看她神色恍惚,下雨天傘也不打一把,確實有些可疑。
竇小祁當然沒有科大的學生證,轉身剛要走,一個撐著傘的人拉住她,對保安說:“她是跟我一起的。”
那人收起傘,是林紓。竇小祁突然想起來,林紓在科大任教。
走出保安亭,林紓攏著竇小祁,將傘偏向她那邊。
“怎么了?小祁,為什么不打傘?”
見竇小祁不說話,她又問,“來找你哥哥嗎?”
依然沒有回答。
竇小祁似乎打定了主意不開口說話。
林紓嘆一口氣,“身上都淋濕了,跟我回家好嗎?先暖暖再說。”
她的語氣無不心疼,說完便拉起竇小祁的手,朝停車場走去。
林紓離婚后一個人住在離科大不遠的公寓里。被她領著進了家門,竇小祁打量這間屋子,與之前在程朝家所見不一樣,這間屋子很簡潔,并沒有什么溫馨的裝飾,只放了很多很多書。似乎這里并不需要成為一個三口之“家”,只需要陳放屬于林紓自己的印記。
“沒想到吧,我會離婚。”林紓沖她眨眨眼睛,轉身去屋里拿了套干凈的睡衣交給她,“去泡個熱水澡吧,小祁,別凍感冒了,我把暖氣打開,你待會洗完出來也能暖和一些。”
坐在林紓家的浴缸里,氤氳的熱氣中,竇小祁還是鼓起勇氣,打開了手機。
有幾十個來自哥哥的未接來電,和很多很多條短信。
“你去哪兒了?小祁。”
“為什么不接電話?”
“快接電話。我很擔心。”
“傘都沒有帶,你要干什么?”
“到底怎么了,妹妹。”
“我出去找你了。看到快給我回電話,小祁。”
……
竇小祁往下沉,讓溫熱的水將她全部淹沒。
她不想要哥哥擔心。想到哥哥會有多著急,她的心也疼了起來。
可是又實在不知道,應該怎么面對哥哥。
原本一直以來,她只需要和哥哥一起去面對外界。可現在,她卻連哥哥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了。
穿上林紓給的睡衣,竇小祁走出浴室。客廳的茶幾上放著餅干牛奶和一杯茶,林紓開著暖光臺燈在沙發上看書。
見竇小祁出來了,她連忙起身把她拉到沙發上坐下,遞給她那杯熱熱的牛奶。
“小祁,發生什么事情了嗎?”
回復她的依舊是沉默。
“看來今天你打定主意不告訴我了。”林紓無奈地笑笑,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頭。
“那我們就聊點其他的吧。好久沒見到你了,小祁。程朝跟你似乎也沒有聯系了……不過那小子的事我也沒空管了。你在家里學習,一切都還好嗎?”
竇小祁注意到,林紓的睫毛也很長,郁郁蔥蔥,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這一點倒不像媽媽,像哥哥。
“嗯。”她心不在焉地回答。
“不過,我快要離開這里了。”林紓把書合上,話題轉得有些突兀,“其實上海的一所高校好久以前就邀請我去任教了,但想著這里有家有口,一直想去又走不了。”
她伸展了一下胳膊,手放在白皙的脖子上輕輕轉動腦袋放松肩頸,一邊說:“現在終于可以去了。我研究生的導師在那里當教授,都已經退休了,聽到我要去,接受了返聘呢。”
“我以前可是她最得意的弟子。”
今晚的林紓跟以前似乎有些不一樣了。她不再是程朝的媽媽,而是一個自由鮮活的女人,她卸下了家庭的重擔,就像這間沒有很多家具,只放滿了書的屋子,她可以自由自在地在自己喜歡的文學世界里游蕩。
“要說有什么舍不下,除了不放心程朝,還有你。”林紓定定地看著竇小祁,“這么說可能有些冒犯,可是我總是想到,你和你哥哥相依為命,你們的生活是怎么過的呢?小祁,我很喜歡你,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你也很喜歡我。不如你去我要任教的那所大學讀書吧。”
“你喜歡拉美文學,學西語怎么樣呢?說不定你還會成為我的學生。我們可以一起看書學習,我可以照顧你的生活。話說回來,那所學校是全國數一數二的語言類學校,真的很不錯呢。”
“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