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動搖從來不是一件單純的事，它意味著，某個勢力的影響力開始被削弱，而新的秩序正在醞釀。

——而這是西蒙不允許的。

卡斯帕沒有出聲，只是等待著西蒙的下文。

西蒙微微一笑，輕聲說道：

“令人欣慰的是，我們的年輕將領(lǐng)已經(jīng)注意到了這件事?！?

他微微側(cè)頭，語氣里透著若有若無的欣賞，但那份“欣賞”卻透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意味。

“阿爾諾·瓦爾希斯·蒙特朗，這些天在學(xué)院的活動比以往更加頻繁?！?

“這很值得贊許。”

“畢竟，能有如此敏銳的洞察力，并不是什么壞事?！?

西蒙頓了一下，像是在思索著措辭，片刻后，他的聲音略微壓低了一分，帶著一絲近乎憐憫的溫和。

“只是……有時候，好奇心并不總是件好事?！?

卡斯帕的指尖微微收緊，眼底暗色浮現(xiàn)，他知道西蒙這句話的意思。

阿爾諾，已經(jīng)開始關(guān)注教會的動向，而這樣的關(guān)注，是西蒙所不需要的。

但西蒙從來不會直接下達命令，他不會說“處理掉他”，也不會說“阻止他”，他只會以最克制的態(tài)度，表達出最明顯的信息。

——阿爾諾的目光，太過深入了。

卡斯帕微微垂眸，低聲道：

“……我明白?！?

與其說卡斯帕是圣殿騎士團的團長，不如說他是西蒙的影子——亦或是，一把專屬于西蒙的劍。

他并非單純地效忠于星辰圣教，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教會騎士。

教會的意志、信仰的準(zhǔn)則，對他而言都只是模糊的存在，他不關(guān)心那些晦澀的教義，也不在乎教會如何擴張或維系統(tǒng)治。

他的忠誠只屬于西蒙·杜弗雷斯。

西蒙說“光明應(yīng)當(dāng)照耀的地方”，卡斯帕便親手驅(qū)散陰影。

西蒙說“前方有阻礙”，卡斯帕便毫不猶豫地拔劍清除。

他的劍從不猶豫，因為西蒙從未下達過錯誤的指令。

西蒙微笑著言說真理，而卡斯帕則讓這份真理成為現(xiàn)實。

西蒙無需親自動手，也從不讓自己沾染血腥，而卡斯帕始終站在他身后，無聲地執(zhí)行所有“不適合由圣徒親手完成的事”。

西蒙輕輕頷首，仿佛對這個回答感到滿意。

然而，他并未急于繼續(xù)這個話題，而是微微偏過頭，語氣輕緩地?fù)Q了個方向，仿佛是隨口一提：

“對了，卡斯帕。”

卡斯帕立刻低頭，等候他的吩咐。

“你聽說過梅莉婭·維爾萊恩嗎？”

這個名字落下的瞬間，梅莉婭的心臟猛地一跳，連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卡斯帕微微一怔，隨即低聲回道：

“維爾萊恩侯爵的獨女?！?

西蒙微微一笑，語氣帶著幾分近乎調(diào)侃的溫和。

“阿爾諾·蒙特朗似乎對她……格外關(guān)注?！?

“這可真是令人羨慕的佳話，不是嗎？”

他的嗓音輕柔，微微揚起的嘴角帶著一點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仿佛這只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貴族逸聞，而非某個真正重要的信息。

卡斯帕的神情微不可察地變了變。

西蒙看著他，似乎是隨口一提，目光卻仍舊沉靜，像是等待著他接下來的反應(yīng)。

而卡斯帕……沉默了片刻。

梅莉婭甚至能感覺到，那一瞬間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一秒。

隨后，卡斯帕微微低下頭，聲音一如既往的堅定。

“……明白?！?

短短兩個字，卻是最徹底的承諾。

西蒙微微瞇了瞇眼，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一點，像是終于確認(rèn)了某件事一般，語調(diào)依舊溫和如初。

“看來，她比我想象的還要有魅力?！?

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只是隨口一提，語氣平和，溫柔克制。

西蒙記得梅莉婭·維爾萊恩。

準(zhǔn)確來說，他記得從出生到現(xiàn)在的所有事。

這似乎是一種病癥。

他從不遺忘，也從未弄丟過任何細(xì)節(jié)，哪怕是最無關(guān)緊要的場景、最瑣碎的人與事，所有記憶都像編織精密的蛛網(wǎng)一樣，被他有序地存放在腦海中。

而梅莉婭·維爾萊恩，也被歸檔在其中——并不特別重要，卻也足夠鮮明的存在。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西蒙還未完全掌控自己的棋盤，還只是被安排在教會培養(yǎng)的少年時，曾在某次社交場合與年幼的梅莉婭有過一面之緣。

她那時還小，像個被捧在掌心的珍珠，一雙眼睛圓潤明亮，透著天生的貴氣與毫無防備的驕矜，與當(dāng)時那些在教會里循規(guī)蹈矩、過早懂得察言觀色的貴族子弟截然不同。

她的舉止得體，話語間卻總有些不加修飾的自信與驕傲，不似那些被規(guī)訓(xùn)得溫順謹(jǐn)慎的貴族小姐，更像是習(xí)慣被人寵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