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別抹了把臉,干咳一聲,清了清嗓子,隨后按下接通鍵,“喂?”
“哥哥你起了?”
一大早就能聽到這么膩歪的聲音,吳別頓時覺得骨頭都酥了,十八歲十八歲,他反復(fù)在內(nèi)心強調(diào),面上還得故作鎮(zhèn)定,“嗯,怎么這么早啊?”
“今天一早做了復(fù)查,醫(yī)生說,等我情況好一點后,就可以做康復(fù)治療了。”
吳別趿拉著拖鞋往廁所走,一邊聽展顏說話,一邊洗漱,早上太陽不大,水冰冰涼涼的,潑到臉上神清氣爽,他頓時精神了不少,聽展顏絮絮叨叨說完,他才接過話。
“你聽話點,配合治療。”
大概是態(tài)度太官方,展顏很受傷,“你只想對我說這句話嗎?我每天輸液都好難受,你還對我這么冷淡。”
給吳別說得愧疚不已,他哪兒敢搭話,只能生硬地岔開話題,“今天我們要出航,到了海上,就沒有信號,什么時候到還說不準(zhǔn)呢,我要是沒回你,你記得早點睡。”
“去哪兒啊?”
“去瑟堡。”
霍展顏聽說過這個地方,好像是個水都,“好玩嗎?”
“哥是去工作的。”吳別又補充道,“挺好玩的,以后有機會,等你康復(fù)了,可以來看看。”
“你帶我去嗎?”
隔著手機,吳別還是聽出了展顏的委屈,他沒有告訴展顏,船一旦起航,不是一兩天就能靠岸,衛(wèi)星信號的流量花起來跟吸毒差不多,能用得傾家蕩產(chǎn),那點流量頂多是實在有急事才拿出來用用,是沒法像現(xiàn)在一樣打著語音,發(fā)著圖片聊天的。
也好,時間久一點不聯(lián)系,又只是網(wǎng)友,小姑娘對自己沒了興趣,也算是及時止損了。
在海上航行了小半個月,吳別跟著三副做一樣的事情,每天八小時開船,和四軌負(fù)責(zé)全船消防,實在閑得沒事,還會跟著水手干點洗銹刷漆的工作,只是要是有事做,也就不算是難受。
透過駕駛艙的玻璃,橘黃的落日幾乎和海平面持平,仿佛下一秒就會被淹沒進海水中,海天相接的地方,淡藍的海水和橘色的天空分界線明顯,景色格外迷人。
吳別瞥了一眼屏幕,好家伙,雷達上顯示的船只還不少。
“今晚能到嗎?”一旁的同事隨口問道。
這算是提醒吳別了,今晚要是能到,手機就能聯(lián)上網(wǎng)。
吳別朝著同事頂胯,“你幫我拍兩張照片。”
“怎么這么臭美啊,一天拍八百張。”
最近總能看到吳別拍照,下雨拍,出太陽拍,連刷漆都要拍,知道吳別在發(fā)短視頻,也算是為他們航運公司做宣傳,但這也拍得太多了。
鏡頭正沖著吳別,吳別連忙制止,“不是拍我,拍外面。”
同事咔咔拍了兩張,想看看效果,順手點進吳別的相冊,里頭全是最近拍的風(fēng)景。
“別哥你轉(zhuǎn)性了?”
吳別沒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同事解釋道:“你先前不老是自拍嗎?怎么最近不自拍了,全是風(fēng)景照。”
同事說著,還往上繼續(xù)翻,吳別制止道:“誒誒誒!別亂翻啊,拍完給我放回兜里。”
先前那是自戀發(fā)短視頻平臺的,最近這些是答應(yīng)展顏拍的。
吳別心里有些惆悵,他已經(jīng)做好被展顏遺忘的準(zhǔn)備,畢竟過了半個月,他倆一點聯(lián)系都沒有,他不指望展顏還能惦記他,不惦記也好,省得自己活在罪惡感中。
即便是找到正當(dāng)理由安慰自己,吳別心里也沒覺得好受,就這么半個月,展顏就把他忘了,那他是不是太沒有魅力了?
橫豎都不對,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換班的時候吳別聽三副順嘴說了一句今晚能到,但估計得很晚,吳別小跑著下樓梯,樓道里只有他自己,隱約能聽到發(fā)動機的轟鳴,他摸出手機,點開微信。
自己的衛(wèi)星流量早在半個月前就用光,現(xiàn)在在海上,連文字都不出去,吳別猶豫著,要不要打開網(wǎng)絡(luò),跟展顏說一聲,不就是燒點錢嘛。
思來想去,吳別還是忍住了,自己在乎的不是錢,好不容易過了半個月,別等人家不在乎了,自己還黏黏糊糊的,到時候反倒還說不清。
這個點兒已經(jīng)不是飯點,食堂也沒啥吃的,先前在岸上買的東西也吃得差不多,吳別只剩下最后一桶泡面,他將就吃一口,酒足飯飽,吳別沖了個澡,倒頭就睡。
大概是晚上就能靠岸,吳別這一覺睡得格外沉,一靠岸他就醒了,本能地想要起身來看看,可水手們已經(jīng)忙活完,一個個的嚷嚷著累,忙著回房間休息,只留下幾個值班的和吳別。
吳別睡了一下午,海風(fēng)吹拂到臉上,這會兒他正清醒,他從船尾走到甲板,又在船頭站了一陣。
貨輪進港時動靜驚天動地,一旦停靠穩(wěn)妥后,港口又恢復(fù)了平靜,此時的瑟堡像是熟睡的嬰兒,格外恬靜。
吳別環(huán)視了一圈,幾個值班的水手分散開來,背對著自己站在各個角落,這架勢明顯是跟人打電話報平